女孩哭了起來。

她身上全是血和灰塵，哭起來成了個大花臉，卻只是捂臉哭著，朝向不遠處了無聲息的尸體。

被無辜卷入怪談事件中的司機卻一眼都沒看那具尸體，一踩油門就壓過了女人的腦袋。

現(xiàn)在，她和女孩是一樣的了。

“到底……”

陳韶走到那附近，聽到女孩喃喃自語。

“到底……哪個是紅色……哪個是綠色……”

“為什么……紅燈也會……綠燈也會……”

“對不起……”

她哭得傷心極了，眼淚伴著鮮血，就連鼻子里也有透明的腦髓液流出來。

她的身體從腳開始一點點變淡，半分鐘后就又消失在陳韶的視野里。

她沒有欺騙人類，她只是以為綠燈是紅燈、紅燈才是綠燈。

她只是想救他們。

[對不起]

[他現(xiàn)在很幸福了。]

也許，怪談并非全都對人類有惡意，它們中的一部分甚至是善意的。

只不過，那是一種人類無法接受的、自以為的善意罷了。

陳韶知道別人看不見怪談女孩，也知道他們看不見倒在地上的那個女人。

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炎熱的時段，路上沒有多少行人，卻有很多車輛。汽車來來往往，一個個碾過女人的身體，直帶得整個十字路口的地面都充滿了鮮血、肉碎和骨頭渣子，輪胎急速轉(zhuǎn)動，便有臟污甩到道路兩旁的綠化帶里和行人腿上。

陳韶看著對面的紅綠燈跳到綠色，跨步走過去，腳下也就帶起了一片泥濘。

這個路口旁邊的商店里，店員往電腦里輸入了一行字：

[2020年7月27日15:43，代號【認不清紅綠燈的女孩】規(guī)則觸發(fā)，已重啟。]

腳下的血跡從離開十字路口不遠就消失了，十字路口的一片狼藉也像是流水一般自已流進了下水道口，至少不需要陳韶再擔(dān)心觸犯【整潔】這條大眾規(guī)則。

他滿懷心事地回到家里，依舊把下午的見聞記錄好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陳韶就來到圖書館。

管理員助理依舊坐在服務(wù)臺里，看到他走上臺階，就起身右拐，徑自上樓。陳韶對管理員笑了笑，也走上樓梯。

他們一路來到三樓的交流區(qū)，因為時間尚早，這里還沒有人在。助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牛皮紙袋，從袋子里取出一份折疊兩次的檔案。

“我叫霍靖，昨天的事情我已經(jīng)上報局里，上面允許了?！彼褭n案推到陳韶面前，說，“但是你只能在這里看五分鐘。”

檔案的左上角有“九華市市務(wù)局檔案管理中心”的抬頭。

【代號：疑心生暗鬼

別名：杯弓蛇影、風(fēng)聲鶴唳、草木皆兵

編號：■■■■■■■■

分類：無形-固定型-獵人型

位置：明川省九華市安寧大道西側(cè)5-23號圖書館三層電子閱覽區(qū)

強度：危險

介紹：【疑心生暗鬼】原型疑似【疑心生暗鬼】【杯弓蛇影】【風(fēng)聲鶴唳】【草木皆兵】等■■的集合體。它寄居于■■■■■■內(nèi)部，借助電子設(shè)備呈現(xiàn)影像、發(fā)聲以進行污染。

污染特征：受害者將立刻處于極端被害妄想狀態(tài)，對周圍一切事物產(chǎn)生妄想，直至引發(fā)受害者自殺，或令其對周圍所有“危險源”進行“銷毀”。該過程通常持續(xù)一日到十七日不等。

觸發(fā)條件：①身處于■■■■■■電子閱覽區(qū)內(nèi)部；②受到一定程度驚嚇。以上兩個條件需要同時滿足。

狩獵手段：【疑心生暗鬼】會借助電子設(shè)備呈現(xiàn)恐怖影像、發(fā)出詭異聲音，使得受害者產(chǎn)生一瞬間的驚嚇恐慌。

應(yīng)對措施：

①建議將■■■■■■電子閱覽區(qū)封閉（已駁回，■■■■■■■■拒絕封閉圖書館內(nèi)任何區(qū)域）

②將電子閱覽區(qū)的封閉信息寫入《讀者須知》（已被篡改，無法修回）

③將相關(guān)信息寫入《讀者須知》《電子閱覽區(qū)計算機使用守則》，警告所有讀者不要接觸鬼怪靈異故事（未遭遇修改，暫時施行）

救治方法：

①將有攻擊傾向的受害者放置于絕對安全的封閉房間內(nèi)，等待36小時。

②送往■■■進行治療。

③使其連續(xù)72小時處于昏迷狀態(tài)。

注：該怪談感染者雖有一定攻擊性，但并未得到物理上的加強，不建議直接擊斃?！?/p>

檔案紙張微微發(fā)黃，筆墨濃重，略有甜香，內(nèi)容條理清晰，一看就非常成體系，其中的觸發(fā)條件、污染特征也和昨天的年輕人對得上。

一觸發(fā)其規(guī)則就會成為極端被害妄想癥患者，這個怪談的名字倒是與它非常相配。

這樣看來，《電子閱覽區(qū)計算機使用守則》中關(guān)于“幻聽”和“恐怖圖像”這兩條就是針對【疑心生暗鬼】這個怪談而設(shè)置的了。

說起來，這個名字也和圖書館的氛圍十分相稱。

按照這個命名形式，那個在自習(xí)室里敲人腦殼的不會代號是“老師的粉筆頭”吧？

還有那些黑色方塊……不能讓他知道的會是什么信息呢？

霍靖一直看著表，等到五分鐘時間一到，就利索地收回檔案，依舊放在牛皮紙袋里。

等收好檔案，他對陳韶說：“昨天的受害者已經(jīng)被送到市醫(yī)院治療，目前精神狀況良好，據(jù)他所說，你看了縣志?！?/p>

陳韶眉頭微微蹙起。

他倒是不覺得看縣志對自已有什么影響，就是一份和怪談規(guī)則無關(guān)的地方志而已。不過霍靖既然這么說了……

“他是因為看到縣志，所以情況才惡化得那么快的嗎？”陳韶裝傻充愣，“那對我會不會有影響？”

霍靖微微點頭：“他受到了兩次驚嚇，被污染得很快?！?/p>

實際上是三次，他開門的時候還被陳韶貼臉嚇了一跳，只不過這個就沒必要跟好心的小孩說了。

“縣志本身沒有危險性，但你以后看的時候最好坐到靠墻的那一排?！?/p>

所以是那個人膽子確實太小了……

也對，膽子不小的，也不至于被一張鬼圖嚇得竄到屋子外面去。

至于陳韶，經(jīng)歷過那么多恐怖場面了，看見縣志的時候是只有凝重、不會有害怕的。

市務(wù)局也是依據(jù)這一點才沒懷疑他。

陳韶乖乖點頭受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