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志霖的車剛停在大元奎飯店門口,就見包可珂和李凌正倚著墻根閑聊。
他推開車門快步上前,臉上堆著熱絡的笑,沖兩人揚手打招呼:“可珂,李凌,等久了吧?”
包可珂瞥了眼帕薩特,湊過來壓低聲音:“志霖,讓司機先回吧,有外人在不太方便?!?/p>
張志霖無奈的說道:“關鍵我開不了車呀!”
李凌笑著說道:“除了你,我們都是老司機,開兩輛車就夠了!”
“行吧?!?張志霖點點頭,轉身走回車旁,語氣平和地說:“高師,辛苦你跑一趟,先回吧?!?/p>
高飛抬眼問:“張縣長,周末不用車了?”
“嗯,你休息吧!”
高飛心里頭一陣竊喜,嘴上卻說:“好的,張縣長,用車隨時打電話。”話音剛落,他已經掛擋踩油, “嗖” 地一下躥出去,轉眼就匯入了街角的車流。
包可珂拍了拍張志霖的肩膀,說道:“你這司機還不錯,挺客氣的。志霖,咱掛職干部得自已開車,老是麻煩人家,又屁的好處給不了,時間長了肯定不合適?!?/p>
張志霖深以為然:“確實,下周開始練車!”
正聊著,夏逸瀧、湯元銳和程宇走了過來,大家寒暄過后,步入飯店。
大元奎飯店,始建于清乾隆年間,店內裝修古色古香,特色菜有牛肉銅火鍋、長龍茄子、過油肉、牛肉栲栳栳、涼拌碗禿子、拌湯、打鹵面等,好像大多都是主食。
點好菜后,眾人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了鄉(xiāng)鎮(zhèn)兼職的事情上。
包可珂、夏逸瀧和湯元銳三人都已被任命為鄉(xiāng)鎮(zhèn)副書記,正式走馬上任。只是提起這份差事,三人都坦言,至今只去過掛職的鄉(xiāng)鎮(zhèn)一次,說白了就是 “占著位置不干事” 的閑散角色。
程羽則被安排擔任鎮(zhèn)長,眼下正處于走程序的階段。他笑著擺手:“我這鎮(zhèn)長就是個掛名的,壓根沒打算摻和鄉(xiāng)鎮(zhèn)的具體事務,免得手伸太長招人煩。再說了,我掛職的那個鄉(xiāng)鎮(zhèn)有煤礦,這里面的門道你們都懂 —— 萬一被什么事‘套’住了,那可真是得不償失?!?/p>
李凌和張志霖一樣,在爭取鄉(xiāng)鎮(zhèn)書記的位置,想有一番作為。但也是困難重重,縣委書記不松口,讓他很苦惱。
包可珂忍不住勸道:“志霖、李凌,我完全理解你們想干事的心情,但咱們畢竟是掛職干部,凡事還是得以穩(wěn)為先?;鶎拥乃盍?,很多事都繞不開利益糾葛,我真心勸你們別陷進去,不然將來想抽身都難。咱們的根終究還是在部委,早晚是要回去的?!?/p>
湯元銳也跟著點頭:“可珂說得在理。咱們有了這段基層履歷,回部委后提拔正處會很順利。再熬上幾年,說不定就能晉到副廳,到那時候再爭取下放的機會,至少能在市一級任職。不管是想干實事,還是從個人發(fā)展來看,前景都會更光明?!?/p>
張志霖不敢茍同,他眉頭微蹙道:“部委里的干部多如過江之鯽,每年能有下放機會的寥寥無幾。若我真有通天的門路,自然也想回部委去!
可現(xiàn)實是,回去之后大概率要在一兩個崗位上蹉跎半生,最后混個巡視員退休。所以只要有機會,我會想方設法留在基層——即使未來的路走不順暢,我也無怨無悔!”
一番話讓眾人深有共鳴,湯元銳點頭附和:“志霖的話不無道理,留下來雖說前途難料,但能施展拳腳的空間確實更大,未來的可能性也更多!”
包可珂說道:“選擇工作環(huán)境,其實也是選生活狀態(tài)?;鶎雍筒课饔袃?yōu)劣,我個人還是傾向回去。不過你們要是想留下來,眼下爭取兼任鄉(xiāng)鎮(zhèn)書記就至關重要,畢竟這是實打實的鄉(xiāng)鎮(zhèn)一把手履歷,在這個位置確實能做一些事情。”
程宇卻忍不住潑了盆冷水:“想拿下鄉(xiāng)鎮(zhèn)書記哪有那么容易,必須要有重量級市委常委以上的關系才有機會。尤其是志霖他們縣,很多鄉(xiāng)鎮(zhèn)都有煤,競爭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,我們可以說毫無優(yōu)勢。一個字,難!”
夏逸瀧出了個餿主意:“這的干部都喜歡‘拿錢開道’,人家花幾十萬、上百萬‘跑官’,咱就憑張臉‘要官’?臉咋那么大?志霖、李凌,你要是真想當鄉(xiāng)鎮(zhèn)書記,不如找縣委書記‘運作’一下,‘硬通貨’有時候是最好的辦法,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!”
“滾滾滾,出的什么餿主意!”包可珂對“行賄”嗤之以鼻,說道:“這種事一旦踏出第一步就回不了頭,送出去的錢你不得想辦法‘撈’回來?要不然就是賠本的買賣!你敢保證收錢的永遠不出事?以后不會把你供出來?取死之道不可為,還是想其它辦法吧!”
夏逸瀧無奈地說:“那就只能從上面找人壓了,但他們如果有那關系,還用坐在這發(fā)愁嗎?”
正好服務員上菜,張志霖打斷了大家的討論:“車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橋頭自然直。咱不說這個了,免得影響大家的心情,今天喝酒為主!”
夏逸瀧舉杯提議:“來,兄弟們,干一杯!同是天涯淪落人,讓我們守望相助、攜手同行!”
大家舉杯共飲,氣氛馬上就來了,杯盞交錯間,勸酒聲、談笑聲混著酒液晃動的輕響,在空氣中釀出熱絡又坦蕩的滋味,先前的愁緒早已被沖得煙消云散。
酒過三巡后,張志霖去衛(wèi)生間“放水”,正好碰到了市委組織部干部科科長紀濤。
紀濤很熱情,打趣道:“張縣長,這等小事還親自出馬?!”
張志霖抖了抖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熱絡:“別人無法代勞呀!記科長,正打算這幾天去拜訪你,沒想到提前碰到了,那就當面跟你預約一下,啥時候咱小酌幾杯?”
“下周不太忙,咱隨時約,我請你!”
洗手的時候,紀濤隨口問:“今兒跟誰聚呢?”
張志霖靈機一動,隨即笑道:“就我們幾個選調生,小酌幾杯。記科長,你可是我們的主管領導,必須得進去‘走一圈’!”
“哦?幾個人?” 紀濤饒有興趣地問道。
“連我六人,就圖個熱鬧,去了意思意思就行。放心吧,我肯定會‘保護’好你!”
“得了吧,進去還不把我弄死?不過你們都是高級知識分子,我是神交已久,既然碰到一起,那無論如何都得敬兩杯!”
二人有說有笑的推開包間,張志霖側身讓出位置,揚聲介紹:“兄弟們,歡迎組織部記科長跟大家‘友好交流’!”
一屋子人都是七竅玲瓏心,瞬間明白了門道,大家熱烈歡迎,恭維聲此起彼伏,把紀濤簇擁著往主位拉。
紀濤哪里肯依?雖說是掛職干部,但是人家好歹是副縣長,這點規(guī)矩意識他還是有的。
他拿起酒杯先提議了一杯,隨后便挨著給眾人敬酒。張志霖陪在一旁,不動聲色地幫著引薦,把每個人的職務不著痕跡地介紹了下。
一圈下來,滿室的笑語里,既透著官場的分寸,又有著刻意的熱絡。
……
第二天上午,宿醉初醒的眾人一同前往“王家大院”。這是張志霖的“地盤”,為了當好向導,他早已做足了功課。
踏入景區(qū),他便娓娓道來::“王家大院總面積達 25 萬平方米以上,擁有大小院落數(shù)百個,房屋 1118 間,三雕藝術精湛,既有北方建筑的宏偉壯觀,又有南方建筑的精致典雅,是傳統(tǒng)建筑文化的瑰寶。
93 年,耿市長就任永安縣委副書記,在考察調研中發(fā)現(xiàn)歷經戰(zhàn)亂和自然蝕毀的王家大院已千瘡百孔,決定修復王家大院。
他力排眾議,頂著各方壓力,歷時 5 年多,終于讓王家大院重煥生機。如今這里不僅成了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,更成了響當當?shù)穆糜纹放?—— 單是去年,門票收入就突破了 3000 萬元,為永安縣的經濟發(fā)展立下了汗馬功勞……”
聽及此處,包可珂不禁感慨:“耿市長實乃我輩楷模!他去云州任職后,那里焦黑的土地上滿目瘡痍,街道混亂,垃圾亂扔,塵煙彌漫,與其說它是一座城市,還不如說它是圍繞煤礦建立起來的大型作坊。
這幾年,云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,每一個百姓都在期待云州破繭成蝶的那天。他對云州的改造絕對是功在當代、利在千秋!”
夏逸瀧接過話頭:“聽說耿市長已經被考察了,即將接任云州市委書記,可后來出了些變故,如今市委書記的人選已經塵埃落定了?!?/p>
湯元銳沉吟道:“有一種聲音是,在他任職期內,云州的負債率連年上升,現(xiàn)在高達85%。于是開始有人質疑,各地都在卯足勁招商引資、深耕經濟,云州為什么沒有作為?
他頓了頓,語氣添了幾分無奈:“所以到頭來,即便百姓交口稱贊,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正廳級了。畢竟年齡擺在那里,只能嘆一句時也,命也!選拔任用干部,終究還是要從政治層面考量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