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@a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,刺史府的后院里,卻是一片難得的靜謐溫馨。
午后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梅花枝頭,灑在廊下的軟塌上。
“嘶……這藥勁兒有點大?!?/p>
高璇皺著眉頭,捂著肩膀上的傷處。雖然毒已經(jīng)解了,但箭傷愈合帶來的酥癢和疼痛還是讓她有些坐立難安。
“璇璣妹妹忍著點,孫神醫(yī)說了,這幾日正是長肉的時候?!?/p>
洛夕坐在一旁,手里端著一碗剛熬好的燕窩粥,輕輕吹涼了遞過去。
“許郎特意吩咐加了紅棗和阿膠,最是補血?!?/p>
“哼,算他有良心?!?/p>
高璇雖然嘴上哼哼,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院門口,接過粥喝了一口,嘟囔道:
“這都幾天了,整天忙得不見人影,也不知道在瞎折騰什么?!?/p>
“兕兒知道!許元哥哥在給百姓分地呢!”
晉陽公主也恢復(fù)了,又成了那只隨時都?xì)g快的小麻雀。
她的身子骨弱,但這幾日經(jīng)過孫神醫(yī)的調(diào)理,再加上心情舒暢,臉色紅潤了不少,那雙大眼睛里滿是靈氣。
“許元說了,這叫‘耕者有其田’,是大好事!”
正說著,院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。
“還是公主懂我?!?/p>
許元一身便服,大步走了進(jìn)來。
脫去了那一身厚重的官袍,此時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個風(fēng)流倜儻的濁世佳公子,哪里還有半點殺伐果斷的酷吏模樣。
“許元!”
晉陽公主直接朝著許元撲過來,根本不在乎一旁的洛夕和高璇。
“怎么?好透徹了?”
許元看了看她的氣死,確實是好了很多,忍不住調(diào)侃起來。
隨后,許元目光轉(zhuǎn)向洛夕和高璇。
洛夕溫柔一笑,起身行了一禮,眼神中滿是柔情。高璇則是別過頭去,故意不看他,但耳根子卻微微有些泛紅。
“傷口還疼嗎?”
許元走到高璇身邊,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,確認(rèn)沒有發(fā)熱。
“哼!你還知道回來呢!”
高璇拍開他的手,語氣硬邦邦的,但身子卻沒躲開。
許元也不惱,笑著在旁邊坐下。
“這兩天忙著抄家分地,冷落了幾位夫人,是我的不是。為了賠罪,今晚帶你們?nèi)€好地方?!?/p>
“什么地方?”
高璇好奇地轉(zhuǎn)過頭,“又是去哪個貪官家里抄家?我不去,血淋淋的沒意思?!?/p>
“不去抄家?!?/p>
許元神秘一笑,目光掃過三人。
“帶你們?nèi)P州最繁華、最熱鬧,也是最銷金的地方——看戲。”
“看戲?”
洛夕微微一愣,隨即似乎想到了什么,掩嘴輕笑:
“侯爺說的,莫不是那‘煙雨樓’?”
“知我者,洛夕也?!?/p>
……
入夜,華燈初上。
揚州城的繁華,在這一刻展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
不同于長安城的宵禁森嚴(yán),作為運河樞紐的揚州,是不夜城。
煙雨樓,坐落在瘦西湖畔,乃是揚州城第一等的銷金窟。
雕梁畫棟,飛檐翹角,無數(shù)大紅燈籠高高掛起,將整座樓閣映照得如同白晝。
許元帶著喬裝打扮的三女走進(jìn)去時,即便是在長安見慣了世面的高璇,也不由得微微咋舌。
這里的奢華,少了幾分皇家的莊嚴(yán),卻多了十分江南的婉約與靡麗。
金粉鋪地,絲竹悅耳。
穿梭其間的侍女個個身姿曼妙,衣著雖然大膽,卻不顯庸俗,反而透著一股子雅致。
“這地方……”
洛夕環(huán)顧四周,眼中閃過一絲專業(yè)的審視。
“比之長安的云舒坊,少了幾分大氣,卻多了幾分精致。這里的陳設(shè)、熏香,甚至連姑娘們的妝容,都極其講究?!?/p>
她是行家,一眼就看出了門道。
許元笑著點頭,找了個二樓視野開闊的雅座坐下
“所謂‘揚州瘦馬’,冠絕天下?!?/p>
“這里的姑娘,從小就是按琴棋書畫、詩詞歌賦的標(biāo)準(zhǔn)養(yǎng)出來的。與其說是青樓,倒不如說是文人雅士的銷金窟。”
“哼,不就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嗎?說得那么好聽。”
高璇撇了撇嘴,但目光還是被樓下舞臺上正在撫琴的一位女子吸引了過去。
那琴聲悠揚,如怨如慕,確實有些門道。
四人剛坐定,便有龜公殷勤地端上茶水點心。
許元出手闊綽,直接扔了一錠金子,樂得那龜公開心地合不攏嘴,連連保證最好的位置、最好的視野都給留著。
幾支曲子過后,樓下的氣氛逐漸熱烈起來。
洛夕聽得入神,忍不住贊嘆起來。
“這琵琶彈得極好,指法細(xì)膩,轉(zhuǎn)軸撥弦間確有幾分大家風(fēng)范。沒想到揚州這地界,竟藏著這般人物?!?/p>
許元抿了一口茶,目光深邃。
這里的繁華,是建立在無數(shù)金銀之上的。
而這煙雨樓背后,往往也藏著最深的消息網(wǎng)。
他今晚來,看似是為了陪美眷散心,一來也是想看看,在這幾大家族倒臺后,這揚州的商界,是個什么風(fēng)向。
二來嘛……
許元瞇了瞇眼。
就在這時,樓下大門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。
“滾開!沒長眼睛嗎?知道我是誰嗎?”
一個粗魯?shù)暮鹇暣蚱屏搜胖碌姆諊?/p>
只見七八個彪形大漢,簇?fù)碇粋€身穿錦緞長袍、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闖了進(jìn)來。
那胖子滿臉橫肉,十根手指上戴了八個金戒指,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。
“那是誰?”
晉陽公主好奇地探出頭去。
“噓?!?/p>
許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饒有興致地看著。
那胖子一進(jìn)來,就大著嗓門喊道:
“老鴇呢?把你們這兒的頭牌,那個叫什么……如煙的?給老子叫出來!今晚老子包了!”
老鴇連忙揮著帕子迎了上去。
“喲,這不是吳大官人嗎?什么風(fēng)把您給吹來了?真不巧,如煙姑娘今晚身子不適,不見客……”
“放屁!”
被稱為吳大官人的胖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震得茶杯亂跳。
“什么身子不適?不就是嫌錢少嗎?老子剛從淮南販了一船私鹽……哦不,海鹽過來,賺得盆滿缽滿!今天我就要那個如煙陪酒!多少錢你開個價!”
他這話一出,整個大廳都安靜了幾分。
周圍的客人們紛紛投去鄙夷又畏懼的目光。這吳大官人是外地來的暴發(fā)戶,仗著手里有錢,又跟江湖上有些不清不楚的關(guān)系,這幾日在揚州城橫行霸道。
老鴇一臉為難。
“吳大官人,這不是錢的事兒,咱們煙雨樓有規(guī)矩……”
“規(guī)矩?在揚州城,老子的錢就是規(guī)矩!”
吳大官人冷笑一聲,滿臉橫肉抖動
“聽說那姓許的縣令把盧家給抄了?哼,那是盧家蠢!老子有錢,還能通神!今晚這如煙姑娘若是出不來,老子就拆了你這煙雨樓!”
說著,他一揮手,身后的幾個保鏢立刻上前,推搡著周圍的客人,一副要動手的架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