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爾麻浦警察局,深夜。
白熾燈的光線,冷硬地鋪灑在審訊室的每一寸角落,將墻壁、桌椅,乃至空氣都染上一層毫無溫度的慘白。
這顏色,與舞臺上那些五光十色的追光截然不同,它剝離了所有虛飾,只剩下冰冷的、不容辯駁的現(xiàn)實。
鄭恩地坐在審訊桌的對面,雙臂環(huán)胸,那張總是帶著爽朗笑意的臉上,此刻覆著一層厚厚的冰霜。
那雙標志性的笑眼,此刻也瞇了起來,眼底沒有笑意,只有壓抑的怒火和毫不掩飾的煩躁。
她對面,是那位認出卡片的中年警官,姓高,是重案組的組長。他身旁,坐著一個年輕的警員,正低頭飛快地記錄著。
“鄭恩地XI,”金組長的聲音很沉,帶著一股常年與罪案打交道所特有的沙啞,“我再問一遍,請你仔細回憶,那個‘神秘女人’,長什么樣?”
“我說了,我沒看清臉?!编嵍鞯氐穆曇?,帶著釜山方言特有的、硬邦邦的直率,“她背對著我們,動作太快了,我只知道她身材偏瘦,和我們差不多高,其他的,一概不知?!?/p>
“動作太快?”年輕警員從記錄本上抬起頭,語氣里帶著一絲藏不住的譏誚,“有多快?快到能在十幾秒內(nèi),赤手空拳,把七個成年男性全部制服,還不留下一滴血跡?”
鄭恩地的火氣“噌”地一下就上來了。她猛地一拍桌子,站起身,椅子與地面摩擦,發(fā)出刺耳的尖嘯。
“呀!你這是什么態(tài)度?!你不信我們,把我們帶到這里來做什么?當犯人審嗎?!”
她幾乎是吼出來的,“我們是受害者!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?!現(xiàn)在我們好端端地坐在這里,你倒覺得我們在消遣你們?!”
“恩地!”門外,傳來經(jīng)紀人焦急的喊聲,他被另一名警員攔著,無法進來。
高組長抬手,示意年輕警員閉嘴。他看著眼前這個像只炸了毛的貓一樣,渾身散發(fā)著攻擊性的小愛豆,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,只是靜靜地,等著她發(fā)泄完。
鄭恩地也意識到自己失態(tài)了,她喘著粗氣,胸口劇烈起伏,最終還是憤憤不平地坐了回去。
“你說的‘神秘女人’,是不是她?”金組長將一張照片,推到了鄭恩地面前。
照片上,是林智妍在濟州島在儀式破壞后被執(zhí)法人員抓拍的側臉。
鄭恩地看著照片,愣住了。
林智妍,她是認識的,就背影而言,確實有幾分相似。
仔細辨認后,“不是。”鄭恩地幾乎是下意識地否認了。
金組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沒有繼續(xù)追問,只是收回了照片。
……
另一間審訊室內(nèi),氣氛則截然不同。
樸初瓏整個人渾渾噩噩的,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(fā)抖,眼眸中,此刻充滿迷茫與恐懼。
尹普美和金南珠坐在她身邊,一左一右地,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,試圖給她一點溫度和力量。
警員的聲音,放緩了許多,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安撫。
“樸初瓏XI,別緊張,我們只是了解一下情況?!?/p>
樸初瓏抬起頭,嘴唇翕動了幾下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那顆滾燙的、黏膩的、血肉模糊的頭顱,還在她腦海里,一遍又一遍地回放。那份觸感,仿佛還殘留在她的掌心。
“我來說吧?!币彰郎钗豢跉?,壯著膽子開了口。
她的敘述,斷斷續(xù)續(xù),充滿了混亂與不確定。
“……他們一進來就抓住了初瓏歐尼……恩地讓我們報警……然后,我們都沖了上去……但是根本打不過……就在那個人要撕初瓏歐尼衣服的時候……”
“她就出現(xiàn)了。”
“像一陣風一樣,我甚至都沒看清她是怎么進來的?!?/p>
“然后就是……刀光……紅色的,像月亮一樣的刀……”尹普美的聲音開始顫抖,她似乎也回憶起了那血腥的一幕,“然后那些壞人,就……就都倒下了……斷手斷腳的……好可怕……”
“那個人的頭……是她捏爆的……血……濺了初瓏歐尼一身……”
金南珠聽到這里,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,她捂住嘴,發(fā)出一陣干嘔。
“然后呢?”警員追問道,“那個女人,和你們說了什么嗎?”
“沒有?!币彰罁u了搖頭,“她一句話都沒說,就把那些壞人都……處理掉了。哦,對了,她好像問了那個頭領一句什么……但我沒聽清,聲音很奇怪,不像我們平時說話的聲音?!?/p>
“那她是怎么離開的?”
“就……消失了?!币彰烂H坏卣A苏Q郏熬拖袼霈F(xiàn)的時候一樣,一下子就不見了?!?/p>
審訊室外,走廊的盡頭。
Plan A Entertainment派來的公關部理事,正焦急地與一名警官交涉。他身后,跟著Apink的經(jīng)紀人。
“警官nim,孩子們只是受了驚嚇,現(xiàn)在需要的是休息和心理疏導,不是像犯人一樣被關在這里?!崩硎碌恼Z氣,克制而禮貌。
對面的警官卻不為所動,只是公式化地回答:“金理事,這件事的性質,比你想象的要嚴重得多。在口供錄完之前,她們誰都不能走?!?/p>
“嚴重?到底有多嚴重?你們總得給個說法吧?”
警官看了他一眼,沒有說話。
金理事意識到,常規(guī)的交涉,已經(jīng)不起作用了。他走到一旁,撥通了公司社長的電話。
“社長nim,是我。”
“……情況不太對。警方這邊態(tài)度很強硬,咬死了不放人?!?/p>
“……是的,他們提到了一個名字,‘萬神會’?!?/p>
電話那頭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過了許久,社長那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,才傳了過來。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你現(xiàn)在什么都不要做,什么都不要問。讓她們?nèi)ε浜暇降恼{查。記住,是全力配合。”
“內(nèi),社長nim?!?/p>
掛斷電話,金理事的后背,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濕。
萬神會。一個據(jù)說發(fā)源于燈塔國,勢力盤根錯節(jié),甚至能影響國家政策的龐然大物。
他終于明白,為什么警方會是這種反應了。
……
一小時前。
Apink宿舍樓,監(jiān)控死角。
一道模糊的血色殘影悄然凝聚,現(xiàn)出‘林允兒’的身形。
她手中的巨鐮泛著妖異的紅光,將最后一絲吸收的血液吞噬殆盡,隨之化作點點猩紅的光屑,消散在空氣中。
纏繞在她周身的紫紅色氣息,如同退潮般,緩緩收斂回體內(nèi)。
那雙紫眸,色澤逐漸變淡,恢復成深邃的黑色。
只是在眼底最深處,依舊殘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、淡淡的紫色熒光,不仔細看,根本無法察覺。
她低頭,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套由暗影與血色絲線編織而成的緊身戰(zhàn)衣,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。
下一秒,戰(zhàn)衣化作黑色的霧氣散去,露出的,是原先身上那件常服,完好無損,甚至連一絲褶皺都沒有。
‘她’面無表情地整理了一下微亂的發(fā)絲,轉身,走向樓梯口。
當‘林允兒’從公寓大門走出來時,臉上已經(jīng)重新掛上了那副恰到好處的、帶著幾分疲憊的溫婉笑容。
守在保姆車旁的崔宇哲見到她出來,連忙迎了上去,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擔憂與疑惑。
“Y頭,你沒事吧?剛才到底怎么了?”
‘林允兒’搖了搖頭,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虛弱,“沒事,宇哲歐巴,事情已經(jīng)解決了。我們走吧,我有點累了?!?/p>
沒有過多解釋,徑直拉開車門,坐了進去,靠在后座上,閉上了眼睛。
崔宇哲和助理尹智媛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茫然。
解決了?
到底什么事?怎么解決的?
崔宇哲回頭,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棟公寓樓,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。
最終,他只能將滿腹的疑問壓進心底,坐回駕駛座。
保姆車啟動,悄無聲息地匯入首爾深夜的車流之中。
……
時間,回到現(xiàn)在。
Apink宿舍內(nèi),一片死寂。
經(jīng)紀人和金理事都已離開,只剩下客廳里照著六張神色凝重的臉。
樸初瓏蜷縮在沙發(fā)的角落里,無神地盯著面前的茶幾,腦海里,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,還在一遍又一遍地滾落。
“歐尼,喝點熱水吧?!睂O娜恩端著一杯溫水,小心翼翼地遞到她嘴邊。
樸初瓏像是沒聽到,沒有任何反應。
鄭恩地煩躁地在客廳里來回踱步,最終,她停在樸初瓏面前,蹲下身,強行將那杯水塞進她手里。
“呀,樸初瓏!你清醒一點!”
聲音帶著釜山方言特有的硬邦邦的腔調,與其說是安慰,不如說是呵斥,“事情已經(jīng)過去了!再這樣下去,你不瘋,我們也得瘋?!?/p>
樸初瓏的身體猛地一震,渙散的眼神,終于有了一絲焦距。她看著眼前一臉怒容的鄭恩地,又看了看旁邊滿臉擔憂的成員們,嘴唇翕動,點點頭。
尹普美連忙將她摟進懷里,輕輕拍著她的后背,“好了好了,恩地,你別兇她,歐尼她只是嚇壞了。”
“我兇她?”鄭恩地揉著太陽穴,擺擺手,“行吧,我道歉?!?/p>
“你們難道就不好奇嗎?她到底是誰?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?”
“還有那什么‘萬神會’的,和我們有什么關系?”
一連串的問題,讓房間里的空氣,更加凝固。
“我……我好像……在哪里見過她?!币恢背聊慕鹉现?,突然小聲地開口。
所有人的目光,瞬間聚焦在她身上。
“你見過她?什么時候?在哪?”鄭恩地立刻追問道。
“就前段時間,少女時代前輩們給TARA前輩新?;貧w捧場,”金南珠努力地回憶著,“我好像在走廊里,看到過一個和她身形很像的背影……”
她越說,聲音越小,因為她自己也不確定。
“少女時代?”鄭恩地皺起了眉,將那個模糊的背影,與記憶中少女時代的成員們一一對比。
是泰妍歐尼?不像,身高對不上。
是秀英歐尼?更不像了,秀英歐尼的骨架要大一些。
難道是允兒歐尼?
一個荒唐的念頭,從鄭恩地腦海中一閃而過,隨即又被她自己否定了。
林允兒,那畫面,太違和,太割裂。
眾女又討論片刻,見討論不出結果,各自回房休息,為第二天的行程養(yǎng)精蓄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