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虹崖后山,林中寂靜,月明星稀。
宴成與茍川相對而站。
片刻后,茍川將刻錄完畢的玉簡恭敬奉還。
“請前輩過目!”
宴成神識掃過,內(nèi)容確實詳盡,遠非看些記憶碎片可比!
便將其收入袖中:點頭道:“你便按你方才所說,即刻動身,重返月風山區(qū)域。你的任務僅是暗中查探,收集訊息,不得擅自行動,一切以隱匿自身為首要?!?/p>
他指尖一彈,一枚傳訊玉簡便飛向茍川。
“若有值得留意的消息,或遇緊急情狀,便通過此玉簡告知于我。”
宴成的語氣依舊平淡,卻拋出了一個明確的承諾,“此事若辦得妥當,靈石、丹藥,乃至適合你功法的術(shù)訣,自然不會虧待于你。”
言罷,他似想起什么,又隨手拋過去一個儲物袋。
補充道:“既然加入了流虹崖,這里面是些靈石,算作你此次行動的活動經(jīng)費,以及預付你一年的俸祿。省著點用,莫要引人注目?!?/p>
茍川手忙腳亂地接住。
神識下意識地往袋中一探:
千余枚中品靈石散發(fā)的瑩瑩光輝,晃花了他的眼,也狠狠沖擊著他的認知!
這…這……
他腦海中閃過在黑煞塢接取危險任務時的賞格……
一次能拿到十枚中品靈石,都已是罕見!
還得拼老命!
要知道接取仙宗的一些筑基境的任務,也不過三五百下品靈石。他是散修,正是因為拮據(jù),這才加入黑煞塢。
賞格嘛,因為任務危險或見不得人,高出仙宗的不少。
大部分散修也是與他一樣。
尋個勢力依靠。
念及至此,他將儲物袋捏得很緊,連指節(jié)都微微發(fā)白。
值了,未來可期。
當即躬身道:“我定不負您的信任與托付!”
茍川表明決心,便安靜等著宴成下一步指示。
“去吧?!毖绯蓳]了揮手,示意他離開。
茍川卻依舊站立原地,忽然再次躬身。
忐忑問道:“晚輩斗膽,懇請您賜下名諱,我既已決心追隨您,若連主上名號都一無所知,實在心中難安,亦恐日后行事,有損主上威儀?!?/p>
他說完,立刻低下頭,不敢直視宴成。
宴成并未因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而不悅,只是略一沉吟。
便平靜開口:“宴成?!?/p>
這兩個字仿佛帶著某種沉靜的力量,讓茍川的心神為之一震,他立刻將這個名字牢牢刻印在心底,再次深深一拜:
“茍川謹記主上之名!此生絕不敢忘!”
隨即毅然轉(zhuǎn)身,迅速消失不見。
宴成依舊站在原地,月光灑下,將面龐映照的明暗不定,看著茍川消失的方向,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重重密林,看清那未知的遠方。
他自然不會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一個剛剛投降的劫修身上。
信任,是需要時間和事實來淬煉的。
月風山,黑煞塢,王副幫主……
還得親自前往一趟,當面問個清楚才行。
這無端扣下的黑鍋,總得弄明白緣由。他到底拿了,或者被誤認為拿了那位素未謀面的王副幫主什么東西,這般興師動眾,甚至不惜派人來斷他靈脈?
真是莫名其妙!
他抬手,隨意地一揮衣袖。身后不遠處,地上那兩個深坑泥土翻涌,將兩名黑煞塢修士的尸體徹底掩埋,不留痕跡。
做完這一切,他身形微微一晃,融入了夜色清風之中。
……
崖上依舊寧靜,已經(jīng)是深夜。
萬籟俱寂,只有偶爾幾聲蟲鳴點綴。
宴成沒有驚動任何人,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房中。
剛推開房門,一道白影便如離弦之箭般猛地撞入他懷中,力道不大,卻帶著一股興師問罪的氣勢。
舒貍居然沒睡,此刻正用兩只前爪扒拉著他的衣襟,小腦袋使勁在他身上嗅來嗅去。
它仰起頭,盯著宴成,語氣十分肯定:
“你身上有泥土味!說!你是不是又想背著我,一個人跑出去好玩的地方玩?”
宴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,屈指彈了彈它濕漉漉的小鼻尖。
“這都被你發(fā)現(xiàn)了,我剛剛在后山找寶貝去了,”他聲音壓得很低,神秘兮兮地湊近它豎起的耳朵,“那寶貝可不得了,嗅一嗅能耳聰目明,舔一舔能淬煉妖元,若是能找到……”
舒貍眼睛一亮。
那不正是為它準備的?
剛想著追問是啥,便見宴成打了個哈欠,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在剛才的‘尋寶’中耗盡了。
他無比熟練地向后一倒,陷進床榻里,睡得很香。
舒貍:“???”
小家伙站在他胸口,滿腦子都是那“嗅一嗅、舔一舔”的神奇寶貝!
心里像是有無數(shù)只小爪子在撓……
它看著宴成呼呼大睡,又氣又急,小腦袋急切地拱了拱。
“你說完呀,找到之后呢?它長什么樣?藏在哪里嘛!”
回應它的只有睡熟的輕鼾。
舒貍氣得在他胸口滾來滾去,又起身圍著他轉(zhuǎn)了兩圈……
紫眸瞪得溜圓,一會兒看看窗外皎潔的月亮,一會兒又看看后山的方向,滿心都是寶貝,哪里還有半分睡意。
最終,在枕邊團成一團,睜著大眼睛,死死盯著宴成。
宴成確實累得夠嗆,破解那金丹修士種下的神魂禁制,耗費的心神與魂力遠非尋常斗法可比。
他幾乎是沾枕即眠,呼吸很快變得悠長平穩(wěn),將一旁抓心撓肝、好奇心爆棚的舒貍徹底拋在了腦后。
至于他為什么不跟茍川一同前往,自然需得做好萬全準備。
不說需得靜心凝神,將消耗的念痕重新凝聚。
至少,也得等溫茯苓將舒貍那至關(guān)重要的化形丹徹底煉制成功,崖上無后顧之憂后,方能安心。
他隱隱覺得月風山的渾水之下,或許藏著與他相關(guān)的機緣或危機。
百煉坊急切修復的古神兵、吳煊少主被劫的蹊蹺、田師弟那深藏不露的實力與偶爾流露的異常、黑煞塢無端端的針對嫁禍……
這一件件看似獨立的事件,背后仿佛被一條看不見的絲線隱隱串聯(lián)、交織。
而這條線,很可能就在月風山。
夜?jié)u深沉,只有不甘心的小貓,還在為著一個虛構(gòu)的寶貝,對著熟睡的某人瞪圓了眼睛,盤算著天一亮就自己去后山掘地三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