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玄齡輕蹙眉頭:“是啊,莫名其妙就冒出來這樣一個小子,好似對陛下影響極大,偏生到底怎么回事,連我們?nèi)齻€都不知道,皇后居然也不說半點,連那程老魔和侯君集也遮遮掩掩似知而不宣。我這心里頭,還沒這般不托底過。”
長孫無忌瞅瞅二人:“兩位啊,你們是太習(xí)慣了解陛下的一切了,但凡事情出點意外,就輾轉(zhuǎn)難安?!?/p>
房玄齡道:“長孫兄說這話有些嚴重了,我們又不是專權(quán)佞臣,自然不敢也不會盯著陛下私事,但最近變化諸多,很多事卻一頭霧水,如此何以為陛下分憂?!?/p>
長孫無忌嘆口氣:“看二位賢弟眼色,大概覺得我一定是了解點什么?!?/p>
房玄齡瞅著他:“呵呵,你可是陛下大舅哥,要再不知道,就沒人知道了?!?/p>
長孫無忌卻搖搖頭:“恰恰相反,關(guān)于這唐葉,我知道也很有限,但實話說,比兩位應(yīng)該多一些,也不打算瞞二位,這唐葉不知從何處而來,在西城弄了個刀筆齋,經(jīng)營字畫書籍生意。本來普普通通一少年郎,卻不知為何與陛下扯上關(guān)系,封了個無憂君,具體這封號是怎么回事,除去陛下沒人知道,就連金吾衛(wèi)也只知見令放人,不知詳情,更不敢亂說?!?/p>
房玄齡道:“據(jù)我所知,那令牌非同尋常,上面鐫刻四句話……”
長孫無忌點點頭:“見皇不拜,見官齊平,見罪不加,百無禁忌?!?/p>
“離譜!”杜如晦一如既往簡短。
房玄齡道:“離譜,離了個大譜,古往今來未曾聽說有這種事,上不拜皇帝,下不低任何官爵,有罪不加身,行事百無禁忌?這儼然帝皇之下第一特權(quán)。而此等不知緣由之特權(quán),還是出現(xiàn)在一個雙十年輕人身上,讓我等如何不忐忑?魏徵這家伙雖然還不知道這四句,但也早就坐不住了,明日大朝會,我想他定會問個分明。保不齊又是一場大戰(zhàn)。”
長孫無忌沉吟片刻:“有些事我略知一二,但也不過捕風(fēng)捉影,恐怕還是要陛下親自解釋清楚。”
“你就不能透露幾分?讓我等也有個心理準備?”房玄齡不滿道。
長孫無忌看看他:“準備什么?是準備跟陛下對抗,還是準備喜迎無憂君?”
房玄齡愣了下苦笑:“遇此千古未聞之奇事,難道不該分析前因后果,探討對錯是非?我等對大唐,對陛下都要負起責(zé)任吶。”
長孫無忌卻搖搖頭:“陛下此人,諸位都很了解,在某些關(guān)鍵大事上一旦下定決心,無人可以改變,就連魏徵那老小子三天兩頭要撞柱子都左右不了,而這次毫無聲息先頒令牌,足以說明陛下心中主意已定。”
“但此舉豈非破壞朝堂架構(gòu),讓王公貴族如何看,讓文武百官如何看……”
長孫無忌淡淡道:“據(jù)我觀察,這無憂君似乎游離于朝堂之外,不在官爵體系之中,很大可能在民間幫陛下做事,于朝廷體系應(yīng)無傷?!?/p>
房玄齡卻搖頭:“此四句銘文,意義太過重大,任意挑出一句,將來都可能造成驚人影響,但凡妄用,必生天大禍端,我想長孫兄不可能看不明白。”
長孫無忌這次也有些眉峰蹙起:“是啊,據(jù)我所聞,這唐葉確有某種大功勛,但也不至如此,陛下……到底在想什么……”
“明日朝會,一并詢之。”杜如晦道。
長孫無忌看他一眼,沉吟良久:“若二位信我,最好還是不要問,陛下有千古圣君之姿,目光縱橫萬里,遠眺千年,斷不會莽撞行事,此舉一定大有深意,實非我們所能揣度之,若冒昧挑明,很有可能破壞陛下大計?!?/p>
杜如晦簡單道:“并未刻意隱瞞。”
房玄齡也點點頭:“這令牌,金吾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知道,皇后知道,長孫兄也知道,金吾衛(wèi)對我等也沒瞞著,就說明陛下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?!?/p>
長孫無忌也有些無奈:“可也只針對我們幾個啊,其他人……算了,既然二位如此看法,那不妨朝會詢問一番,至于我嘛,自覺三緘其口更好些?!?/p>
房玄齡有些不可思議:“你可是尚書左仆射,當(dāng)朝一品大相,當(dāng)真如此放任?”
長孫無忌笑笑:“知與不知,不過心病而已,若當(dāng)真為陛下,為大唐,反倒該信任陛下、配合陛下,而不是滿腹狐疑、百爪撓心。許多事啊,遲早會柳暗花明,與其糾結(jié)難耐,不如靜觀其變的好,兩位以為然否?”
房、杜二人對視一眼,一時間沒有說話。
良久,房玄齡才開口:“不是我糾結(jié),長孫兄可能早就察覺,自唐葉入長安以來,出現(xiàn)許多讓人心驚之變,盡管還隱藏于水下,但細細觀之,似乎都有些關(guān)聯(lián)?!?/p>
“緋紅樓,雙王。百花樓,馬州。歸雁臺,鄭家。國師,皇后,程老魔,侯君集,平陽公主,蕭藍衣,不良人。”
杜如晦道。
房玄齡點點頭:“還有些突然出現(xiàn)之事物,與此時間莫名巧合。沙場神兵橫刀,精鹽席卷四方,酒精已然成為軍中必備,曲轅犁大行天下……尤其這幾樣,都堪稱利國利民,功在千秋之事?!?/p>
長孫無忌心中清楚這些人,這些事的確與唐葉息息相關(guān),但陛下從不說,他也自覺沒有透漏。
“二位啊,莫非以為這都與唐葉有關(guān)?”
“只是很巧,或許這些,配得上一個無憂君稱號?”
長孫無忌輕嘆:“兩位賢弟,還是莫要為難于我,一知半解便信口開河從不是為兄作風(fēng),還是那句話,若心有糾結(jié),詢問陛下便是,但為兄再次建議,即便詢問,最好也是私下?!?/p>
二人見長孫無忌實在不想說,也很無奈。
最終房玄齡拱拱手:“此事我等好好思慮一番,但是朝中許多人將來得知恐怕不會忍?!?/p>
“那就讓事實教教他們吧……人有時候,不是什么都要知道的,奢求萬事皆心中有數(shù),本就是不該有的貪念……”
他這話語意深沉,神色間若有所指,目光更是看著墻上那副騎戰(zhàn)馬傲立于山巔劍指遠方的天策大帝畫像,顯得深邃無比。
房玄齡二人神色皆微微動,對視一眼,再沒有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