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嶷山前線基地,指揮中樞大廳。
死寂…
方才那毀天滅地的爆炸,那森然羅列的幽冥公堂,那陰差勞役的詭異場景,以及最后…姬瑤被控制,被奪走【陰羊媒】的畫面…所有的一切,都通過高空無人機,清晰地傳送回主屏幕下方那塊合并的分屏上。
大廳內(nèi),落針可聞,只有儀器低沉的嗡鳴和屏幕閃爍的微光。
啪!
一聲異常清晰的脆響,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姬夫人手中那只白玉瓷杯,被她纖長的手指生生捏碎一道裂痕,幾滴滾燙的茶水濺出,落在她華貴的裙裾上,留下點點印漬。
她的臉色冰寒,那雙與姬川、姬瑤極為相似的眉眼,此刻翻涌著的不是高貴,而是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慍怒。
“無法無天!真是無法無天…??!”
她的聲音尖銳響起,陡然劃破大廳的寂靜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,“此子手段狠毒,目無規(guī)紀(jì)!重傷三十余名考生在前,蓄意打爆眾多考生鬼寵在后,現(xiàn)在更是公然搶奪瑤兒的珍稀鬼寵!此等行徑,與強盜何異?與邪魔外道又有何異?!”
“姬總指揮!我建議立刻取消他的大考資格,派人將其捉拿回基地,嚴(yán)加懲處!以正考紀(jì)!!”
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回蕩,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命令意味。
“呵呵呵…”一陣輕笑聲適時響起,帶著幾分玩味和調(diào)侃…姜仲虛撫掌,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,“姬夫人,您這話,姜某可就聽不明白了?!?/p>
“方才姬瑤率領(lǐng)三十多位‘青年才俊’,圍堵那位江蟬同學(xué)一人時,您可是親口說的,‘規(guī)則允許動手’,‘從未規(guī)定必須一對一’,‘外面遇到鬼也不會講公平’…怎么?如今這‘公平’的較量出了結(jié)果,輸?shù)囊环剑炊闪恕侄魏荻尽?、‘目無規(guī)紀(jì)’了?”
“再者…論下手狠毒,方才那對姬家雙子星偷襲時,那‘金枷’、‘銀鎖’配合‘劊子佛’的斷頭斬,可沒給江蟬留半分余地,若非江蟬本領(lǐng)過硬反應(yīng)超群,此刻躺在那里的…恐怕已是他的一具尸體了,反倒是他動手反擊可處處都留了一手的,沒有傷及任何人性命,怎么姬夫人反倒怪罪起人家來了…”
姜仲虛語氣里的那一絲微妙意味毫不掩飾,可謂是字字珠璣,殺人誅心,“哦,難道說…這規(guī)則,是專為姬家定的?只能贏,不能輸?輸了就是對方犯規(guī)?天底下似乎沒有這樣的道理吧,姬夫人?”
“姜仲虛!?。 ?/p>
“你這是存心要與我姬家為難?!”
姬夫人的呼吸微微一窒,臉頰兩側(cè)脩然繃緊…姜仲虛這話,完全是把她先前的言論原封不動地砸了回來,而且是當(dāng)著夔皇城所有…有頭有臉人物的面,赤裸裸地在打她的臉!
就連后排,都隱約傳來幾聲極力壓制的嗤笑,那是來自那些次級城的教官…雖然很快收斂,但那種看笑話的氛圍,卻無聲地彌漫開來……
姬瑤…堂堂姬家的掌上明珠,帶著三十多個所謂的‘主城天驕’,去找一個次級城考生的麻煩,卻被人家反殺一地,姬瑤更是連鬼寵都被搶了…這絕對是本屆大考最大的新聞!姬家最大的笑話??!
“不敢不敢…”姜仲虛似乎還嫌火不夠旺,故作姿態(tài)的連連擺手,目光卻重新投回屏幕,嘴上慢悠悠地繼續(xù)添柴,“不過話說回來,這位江蟬同學(xué),真不愧是夔皇學(xué)府金章保送的天才啊?!?/p>
“面對這么多人圍攻,臨危不亂,反擊果決,這鬼寵的運用和時機的把握,這戰(zhàn)斗的思路,嘖嘖…比起某些…嗯…號稱天驕之流,真是強了不知多少。”
姜仲虛說著故意停頓,顯然他的話意有所指,然后不等姬夫人再次發(fā)作,他又仿佛想起來什么似的,繼續(xù)開口,“尤其是最后施展的手鬼技…那股威壓…我若沒看錯,那是SSS級鬼寵的威勢吧?…了不得,真是了不得?。 ?/p>
“孽鏡照罪…大判降刑…應(yīng)是掌管陰司敕律的那位SSS級無異…”
一直沉默未語,氣質(zhì)如淵渟岳峙的謝家代表謝司南,他這時緩緩開口,聲音平靜無波,卻自帶一股權(quán)威,
“方才那判令名目…鬼薪白粲…也確是陰司敕律之一。此子機緣造化,非同小可。”
謝司南說話時,目光并未離開屏幕上的江蟬,那深邃如淵的眼眸中,掠過一絲更含深意的探究。
另一邊,一位風(fēng)韻猶存的虞家代表,掩唇輕笑,眼波流轉(zhuǎn)間落在分屏中,江蟬身后那尊禁忌血棺上,頗是驚艷,“上次乾羅城交流賽的影像,妾身也觀摩過?!?/p>
那時他雖也驚才絕艷,可似乎還未契約這只掌握陰司敕律的鬼寵吧?這才過去多久?竟又收獲一只SSS級…再加他先前所展示過的三只SSS級…當(dāng)真是…氣運貫虹…古今未有!”
她的話語輕柔,卻像投入湖面的一粒石子,悄無聲息的在眾多大人物心中蕩開了漣漪,且不說江蟬身上所掌握的其他S級與SS級,就光是這4只SSS級,就足以讓人好好掂量掂量他的分量了…
這等底蘊累積速度,即便是夔皇主城六姓八望之家的核心子弟,只怕也難以企及…他真的只是來自次級城的一個普通出身?
不少原本只關(guān)注自家子弟或前十榜單的目光,紛紛投向了江蟬所在的分屏,一道道或驚疑,或?qū)徱?,或猜忌,或感興趣的目光,悄然匯聚到了江蟬身上。
這一刻,那高居榜首,地位無可撼動的姬川,風(fēng)頭竟隱隱被這個來自次級城的少年短暫壓過…不少人心里都開始盤算著如何接觸,拉攏,或者壓制…這個巨大的變數(shù)!
“驚才絕艷,呵,虞夫人未免過于溢美了…”姬夫人感受到周圍的變化,心中怒火更熾,她當(dāng)即冷哼出聲,聲音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審判意味,
“此子天賦再好,心術(shù)不正亦是枉然,且看他下手便是毫無分寸,若非瑤兒救援及時,姬旦,姬霸只怕當(dāng)場殞命!”
“再說他力量增長如此之快,來路不明,誰知道是用了什么見不得光的手段?加之心性狠厲,睚眥必報!不過是贏了幾個不爭氣的烏合之眾,便得意忘形,毀人鬼寵!”
“今日,他能公然搶奪瑤兒的‘陰羊媒’!他日若是羽翼豐滿,未必不敢覬覦我姬家…乃至是在座的諸位!”
姬夫人說著,猛地轉(zhuǎn)向主位,目光灼灼的盯住了姬九章,再次厲聲強調(diào),“姬總指揮!此子天賦極高,心術(shù)不正,未來之禍患便愈是重大!”
“我強烈建議!立刻取消他的大考資格,速派精銳!將其捉拿回基地,嚴(yán)查其力量來源!如此方能防患于未然,維護考場公正…以及其余考生之安寧!”
姜仲虛看戲看的更得勁,豈能如此草草落幕?他聞言哈哈一笑道,“哎呀,姬夫人消消火…你這開口就要取消江蟬大考資格,可依姜某看,只怕也不能厚此薄彼呀?!?/p>
“若真要處置,恐怕得將參與此次‘斗毆’的所有人,包括姬瑤在內(nèi),一并處罰才算公平。哦…對了…還有殷家的那位小公子…”
他仿佛剛想起來似的,有意拉長了尾音,目光轉(zhuǎn)向另一側(cè),“方才你家殷睿小少爺,似乎也身在其中啊?!?/p>
“殷夫人,你說呢?”
殷夫人的臉色早已難看至極,明知姜仲虛是在拱火,但提及殷?!涿罹砣脒@場紛爭,剛才又被姬瑤那般連家?guī)ё宓娜枇R,她再也壓不住怒火,猛地轉(zhuǎn)向姬夫人,
“我想問問姬夫人!我家睿兒天性純良,不諳世事,平日與你姬家雖無深交,卻也未曾得罪!你家姬瑤方才口口聲聲辱罵我睿兒‘白癡’、‘蠢貨’、‘有爹生沒娘教’?在場諸位都聽得清清楚楚!我這倒要問問了,究竟是誰沒娘教的?如此的口不擇言!”
姬夫人面對殷夫人的責(zé)問,眼底掠過一絲不屑與譏誚,她微微昂起下巴,語氣冰冷刻薄,“殷夫人,何必和一個孩子置氣?我家瑤兒性子確實直爽,但她哪一句說錯了?”
“還不是你家殷睿是非不分,親疏不辨,堂堂殷家子弟,卻自甘墮落,跟一個次級城的下等螻蟻廝混在一起,不是腦子不清醒是什么?瑤兒看不過眼,替你點醒點醒,讓他認(rèn)清自己的身份位置,免得日后為你殷家招來更大的禍患,這有何錯處?”
說著,姬夫人的語氣陡然一厲,“倒是你這‘好兒子’!天性純良…呵,暗中偷襲,才致使瑤兒被那骯臟的賤蟲所控制,奪走一只S級鬼寵!這筆賬,我還沒跟你算!你倒先質(zhì)問起我來了?”
“你…??!”殷夫人氣得渾身發(fā)抖,指尖直指姬夫人,“你休要血口噴人!我睿兒心地純善,豈會無故傷人?分明是你家姬瑤欺人太甚!真當(dāng)我睿兒無人護著不成?今日你若不給個說法,我殷家絕不善罷甘休!”
“說法?你想要什么說法?一個連靈棺都覺醒不了的…”
“夠了!”
就在兩位六姓代表唇槍舌劍,即將徹底撕破臉皮之際,姬九章那沉渾冰冷的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,一股無形的磅礴威壓瞬間籠罩全場,壓得所有人呼吸一窒。
他依舊端坐如山,面容冷硬如鐵,目光緩緩掃過針鋒相對的姬夫人與殷夫人,那眼神中沒有任何偏袒,只有一種鐵血和漠然。
“這里是指揮中樞,不是你們家里的議事廳。要么給我安靜觀禮,要么出去吵?!?/p>
姬夫人胸口劇烈起伏,一肚子的火無處發(fā)泄,她狠狠瞪了一眼巍然不動的姬九章,語氣帶著一種極大的怨憤,“好!好一個鐵面無私的總指揮!有些人怕是那身皮穿的太久,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!自家親侄女在外頭被人如此欺辱,都能無動于衷,坐視不理!真是好的很吶??!”
姬九章面容剛毅如山巖,對姬夫人的指桑罵槐毫無反應(yīng),只是重復(fù)道,“安靜觀禮。或者…離開。”
他的態(tài)度已然明確,默認(rèn)江蟬的行為仍在規(guī)則允許的范圍內(nèi),至少,未觸及他定下的底線。
姬夫人臉色鐵青,她猛地起身就想走,可目光掃過前方最大的那個屏幕,看著她兒子那無人能及的排名和睥睨一切的姿態(tài),她強壓下幾乎要沖破天靈蓋的怒火,極其艱難地…重新坐了回去。
緊接著目光又投向下方江蟬所在的分屏,那眼神盡是冰寒,充滿著毫不掩飾的殺意…
螻蟻!
膽敢欺我瑤兒,令我姬家蒙羞!
只要你敢踏入九嶷鬼城半步,川兒必要你死?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