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嚇自己~”
江蟬三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。
銅盆上用朱漆繪著符紋,看上去和那些童棺上貼的符紙差之不多,盆里裝著一灘黑漆漆的水,供桌上那只灰鼠的血滴下來,正好落在盆里…滴答。
上前細看,這銅盆中浸泡的是燒過的求愿紙灰,濕重的鬼霧和水汽在盆底積成水灘,燒過的紙灰和沒燃盡的紙條碎片全部泡在里面,散發(fā)出一股紙燼和霉?jié)竦墓治丁?/p>
江蟬用斬鬼刀小心翼翼挑了幾張殘余的紙片出來,上面的字跡缺失得很嚴重,但寫的內容大致都一樣,“求…開恩!把…兒的魂從…棺放出來……”
滴答…供桌上的無頭灰鼠頸脖中涌出血液,持續(xù)從供桌縫隙中浸出來滴落到下方的銅盆中,一股莫名的詭異氛圍籠罩在這小小的廟中蔓延,神龕里那尊殘破的泥胎菩薩越看越覺得驚悚可怖。
“別節(jié)外生枝,我們的第一要務是找到成爺……”江蟬用視線掃了一圈廟中陳設,果斷退了出去,姜紅棉和田倩也沒敢在里面逗留。
三人退出鎖陰廟,繞著周圍轉了兩圈,愣是沒發(fā)現(xiàn)半點成爺?shù)暮圹E,正推想他是不是真的已經下水去取奇物了,這時楊凱那傻鳥連滾帶爬地通過童棺浮橋過來了。
“這瓜娃子竟然沒遭那些鬼手拖下去?!苯t棉有些意外,不過看著爬過來直接癱在自己腳邊上的楊凱,她臉上浮起的更多是反感。
楊凱渾身狼狽地癱在地上,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,離開姜紅棉身上的尸羅香,長時間受到鬼霧的侵襲,他現(xiàn)在身上出了大塊小塊的霉綠色尸斑,散發(fā)出一股淡淡的死氣和尸臭味,濕漉漉的頭發(fā)像水草一樣大把脫落,成了個癩頭。
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癱在地上,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,要不是他的胸膛還在起伏著,看上去跟個剛從水里爬起來的死尸沒什么區(qū)別。
江蟬的視線順著楊凱爬上來的痕跡看向水里,他的視線卻不由得定住了……
幽綠色的鬼霧籠罩黑沉沉的水面,倒影出這座荒涼詭異的鎖陰廟,映出一盞紅幽幽的燈籠掛在門口,在水中暈染開一團微弱的光亮。
“燈籠……”
水里的燈籠是亮的,江蟬抬頭,廟門口掛著的燈籠沒亮,不過這不是重點…重點是只剩一盞燈籠了。
“起先在對岸看的時候,這廟門口分明是掛著一紅一白兩盞燈籠,現(xiàn)在卻只剩下一只紅燈籠……”
略作思考,江蟬將剩余的這盞紅燈籠取了下來,卻并沒有發(fā)覺有什么異常,他試著把這盞燈籠拿到水邊去看倒影……
“亮了?”
紅色的燈籠外罩像是一層胎衣?里面的燈芯是一截風干的青色臍帶。江蟬提著燈籠湊近水面,它開始燃起了幽幽的焰光,散發(fā)出一股詭異的氣息……
更貼切地說,像是倒影里亮著的燈籠、點燃了他手中的燈籠,亦或者是重疊到了一起,他也說不清楚,總之手里的燈籠亮起來了,水中的倒影卻消失了。
臍帶燈芯燒出一股嗆鼻的怪味,幽幽的焰光透過胎衣照出來,呈現(xiàn)一片昏沉暗斑的紅,這紅光照到江蟬身上,形成了一道道魚鱗狀的紋斑,接著更奇怪的事情發(fā)生了……
幽幽的紅光斑紋如同水波一樣漫過鎖骨,江蟬的脖子兩側先是發(fā)癢,然后嘶啦開裂,不疼,也沒流血,就這么平白地多了幾道翕張的口子,暗青色的血管沿著頸部蔓延成魚鰓狀的紋路,頓時他的呼吸就變得有些異樣起來。
“這才是真正的下水方式么?”
顯然這燈籠是件奇物,只不過使用的地點和方式或許僅限于眼前這片水庫。江蟬感受著頸脖兩邊多出來的呼吸口,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籠罩在鬼霧下的沉黑水域。
“難怪成爺沒拿那些潛水設備,怕是那些東西下了水根本沒用……”
姜紅棉和田倩皆是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江蟬身上出現(xiàn)的奇異變化,不過江蟬卻沒打算浪費時間跟她們多說。
燈芯燃盡燈籠就會熄滅,屆時他身上的變化會隨之消失。在這之前,他必須找到成爺…不,應該是必須從成爺那拿到離開這座陰墟的方法,然后宰了他!
“你們在這等著,我下去找人。”
說完江蟬就朝水里走去,姜紅棉在后面喊了一聲‘江蟬’,有些擔心地說,“你個人小心!”
“好。”
江蟬提著紅燈籠,一步一步穩(wěn)穩(wěn)地往下走去,踩入水中的一剎那,刺骨的冰寒立刻從腳底竄起,像是一千根冰刺進毛孔,這水里不知淤積著幾百年的怨氣。
紅幽幽的光照出江蟬的身體和他的周圍一圈,那一條條伸出水面來的青黑手臂紛紛退開。江蟬就這樣提著燈籠一步一步朝著水下走去,幽綠色的鬼霧籠罩沉黑水域,冰冷的水漸漸漫過他的膝蓋、腰際、胸膛、頭頂……
姜紅棉幾人在鎖陰廟門口,緊張地目送著那一圈暗紅色的光芒、逐漸消失在濃重的鬼霧與沉黑的水下,徹底看不見……
“……”
“燈籠沒有熄滅?!?/p>
江蟬踩著泥沙逐漸走到了水底,手中的燈籠完全浸泡在水下,既沒有熄滅也沒有往上漂浮,就那么寂靜無聲地提在他手中,在黑沉沉的水下暈開一圈詭異的紅光。
沉冷的死水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,冰寒的觸感好比是成千上萬根冰刺扎進全身毛孔,燈籠照在他身上形成魚鱗狀暗斑,幫他抵御著千百噸水體的重壓和冰寒,同時也保護著他的眼睛能夠在水下睜開。
頸脖兩側的‘鰓’在冰涼的水下呼吸,仿佛有無數(shù)裹著冰碴的細碎骨渣往血液里鉆。江蟬感覺到有些怪異,他的口鼻緊閉暫停呼吸的工作,但又能聞到水底濃腥的腐尸氣味。
“這水底下到底有著什么……”
真王之眼發(fā)動,江蟬的雙瞳亮起一抹赤金微芒,他的眼前仿佛拉開了一道厚實的綢布,視線隱約能看出去七八米,模糊與昏沉之間,只見一根根‘柱子’立在水底……
“不對…不是柱子!全是沉尸?。 ?/p>
江蟬的瞳孔縮了縮,心頭不免驚駭,“這底下怎會有如此多的沉尸?!”
模糊不清的視線掃開去,數(shù)不清的尸體像是柱子一樣立在水底,一根根,一樁樁,隨著他的腳步往前移動,燈籠的紅光照出附近一具具青黑的沉尸,男女老少高矮胖瘦……
有的長頭發(fā)像水藻一樣漂浮在黑沉沉的水中,有的仰起頭顱保持著死前的掙扎嘶吼狀,有的面目恐怖猙獰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撲來…每一樁尸柱腳下都拴著銹跡斑斑的鐵鏈!
江蟬心頭駭動,提著燈籠在沉沉尸柱當中穿行,暗淡的紅光只能照見周圍不到兩米,紅光以外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沉尸,全部都像柱子一樣栓在水底死寂無聲。
“在水面上看到的那些手臂原來就是這些東西……”
其中一些沉尸腳下拖著長長的鎖鏈,拼命地往水面上掙去,但在感受到江蟬這個闖入者后,它們又紛紛奔著腳下的鎖鏈,從四面八方游掙過來……
一根根銹跡斑斑的鐵鏈在黑沉沉的水中拖行,一條條青黑獰怖的手臂全被擋在紅光以外。江蟬心頭越發(fā)駭異起來,他實在不敢想自己手中的燈籠,要是這時在水下熄滅了會發(fā)生什么樣的后果……
“必須趕快找到成爺回到岸上去!”
黑沉沉的水底沉尸如柱,一圈暗淡的紅光在這片濃黑中穿行,約莫十五分鐘后,江蟬腳下的泥沙漸漸變得堅硬起來,出現(xiàn)了石板。
他已經走出了那片柱立的沉尸地,圍在紅光以外的手臂和鎖鏈也通通散去了,此刻出現(xiàn)在他眼前的是…一座灰白的石頭門樓,在那門樓后面則是坐落著一個死寂的古鎮(zhèn)。
“白…廟…鎮(zhèn)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