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涼一直打探著宮里的消息。
直到晌午,才見虞花凌從宮里出來,他遠(yuǎn)遠(yuǎn)地觀察明熙縣主好模好樣的,沒缺胳膊,也沒少腿,立即回去跟李安玉稟告。
李安玉只問:“王襲呢?”
“王校尉在宮門口被王侍中府的人給追著截住了,人都沒進(jìn)宮,就被攔了回去。我遠(yuǎn)遠(yuǎn)瞧著,沒錯的。他沒能進(jìn)宮搞破壞。”月涼道。
李安玉點(diǎn)頭,“既然如此,你晚上去一趟虞府,問問情況?!?/p>
月涼抓心撓肝的,“我現(xiàn)在去不行嗎?憑我的功夫,肯定不讓人察覺。”
李安玉雖然也想知道結(jié)果,但還是說:“她這個時辰出宮,回府后,也該餓了,讓她吃過飯后,好好休息,你晚上再去,不差這半日?!?/p>
“好吧!”月涼只能忍著心癢坐下,嘆氣,“宮里沒咱們的人手??上Т蛱讲怀鱿?,我即便能摸進(jìn)宮去,也是無用。”
隴西李氏在京中宮里,應(yīng)該都有暗樁,雖然人數(shù)不多,但肯定得用。但偏偏公子離家時,擺出了恩斷的架勢,只帶了自己手里攥著賣身契的人,其余全不要,這樣一來,隴西李氏在京城的助力,自然一概都用不上了。
“若是能成,我以后就是明熙縣主的人,若是不能成,左右不過一條命。半日而已,我還忍得住?!崩畎灿癫辉谝?,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。
月涼聞言點(diǎn)頭,不再給他添堵,“希望一切順利。”
雖然他很想要自由,但也沒那么想回風(fēng)雨閣繼續(xù)做一個殺手,若是繼續(xù)跟著這樣的主子,雖然很多時候,被他指使的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,但日子過的也沒有不好,至少不血腥,多數(shù)時候,有好吃,有好喝,還有很多空閑睡覺。
木兮在門外探頭詢問:“公子,午時了,用飯吧?”
“嗯?!崩畎灿顸c(diǎn)頭。
木兮立即去了。
片刻后,飯沒端上來,他又匆匆回來了,“公子,公子,有大事兒,大事兒。”
“什么事兒?”李安玉淡定地問。
木兮喘著氣道:“剛剛有人報(bào),虞府的護(hù)衛(wèi)登門,說奉了明熙縣主之命,來給公子送東西?!?/p>
李安玉騰地站起身,“什么東西?”
“不知道。管家已經(jīng)去了?!?/p>
“月涼,你去門口,將人請來竹苑?!崩畎灿穹愿?。
月涼應(yīng)了一聲,瞬間沒了身影。
木兮:“……”
這也太快了,都兩年了,他還是不太適應(yīng)月涼有時候神出鬼沒。
李安玉耐心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,月涼帶著人來到了竹苑。
李安玉走出房門,立在門口,看著提著兩個食盒走進(jìn)他院子的護(hù)衛(wèi),他一眼便認(rèn)出,這食盒精致,出自宮中御造。
護(hù)衛(wèi)遞上食盒,拱手:“在下杜徹,奉明熙縣主之命,來給六公子送東西?!?/p>
木兮接過食盒,“這是宮里的食盒吧?”
“是?!?/p>
李安玉示意木兮打開。
木兮揭開食盒,只見里面是一盒宮廷御膳房出手的糕點(diǎn),精致漂亮,一盒是南地產(chǎn)的楊梅,他拿給李安玉看。
李安玉瞬間笑了,“這是縣主從宮里帶出的?特意讓你給我送來?”
“是。”
“縣主讓你傳什么話?”
杜徹?fù)u頭,“縣主只吩咐將食盒給六公子送來,沒另外交待什么話?!?/p>
木兮睜大眼睛,“吃食都送來了,還是御供的楊梅,怎么就沒話交待呢?”
杜徹?fù)u頭,“縣主的確沒交待?!?/p>
木兮看向李安玉,不太明白明熙縣主這是什么意思。
李安玉卻明白了,宮里的點(diǎn)心、楊梅,給他送來,這是表示事成了。他笑若春風(fēng),對管家說:“福伯,打賞,送這位兄弟出府。”
福伯笑呵呵地應(yīng)是。
福伯送人離開,給人打賞了一錠十兩的銀子,這打賞不小了。
杜徹沒想到,只跑了這一趟,這位李六公子的打賞如此大方,比他一月五兩的奉銀多了一倍,心想不愧是李六公子。
木兮撓頭,懵懵懂懂,“公子,這明熙縣主,什么意思啊?”
月涼敲他頭,“笨。”
李安玉自己拿過食盒,拎著回屋,回答木兮,“自然是你家公子,從今以后,是明熙縣主的人了,她在對我好呢。”
木兮:“……”
月涼感慨,“明熙縣主,可真厲害啊,誰能想到,她跟太皇太后搶人,竟然搶過了?”
他跟著李安玉進(jìn)屋,揣測,“公子,您說,明熙縣主拿什么條件,跟太皇太后換的您?代價肯定不小?!?/p>
“她的自由吧!”李安玉將食盒放在桌子上,“用她的自由,救了我的命。”
他“唔”了一聲,“她愛喝金波釀對不對?告訴福伯,讓人去雁門,采買一批回來。以后金波釀就是我最愛的酒。”
月涼:“……”
邁進(jìn)門檻,也跟進(jìn)屋的木兮:“……”
月涼用銀針,給糕點(diǎn)挨個扎了扎,說:“沒毒?!?/p>
李安玉瞥他一眼,“自然沒毒,無論是毒死縣主,還是毒死我,都是太皇太后的損失。她不會干損人不利己之事?!?/p>
月涼拿著銀針,“聽說前些日子,縣主在昏迷期間,她的參湯里,被下了一種銀針也驗(yàn)不出的毒。”
他看著面前的糕點(diǎn),“這以后還讓人怎么相信銀針啊?據(jù)說那毒,現(xiàn)在也沒查出出自哪里。”
“但凡奇毒,都什么價?連你都沒聽聞過,可見研制出奇毒的人秘而不宣。數(shù)量也是極少。”李安玉捏起一顆楊梅,放進(jìn)了嘴里。
月涼深覺有理,收起銀針,眼巴巴地看著桌子上的食盒,“公子,既是喜事兒,見者有份吧?”
李安玉沒說話。
月涼看著他,“以后您就是明熙縣主的人了,只要有好東西,照這個情況,縣主估計(jì)都給您,您總不能一直吃獨(dú)食吧?”
又補(bǔ)充,“這些日子,您陰云密布的,我們心情都不明朗,跟著您難受這么久,讓我們也沾沾主母的福氣嘛?!?/p>
李安玉終于點(diǎn)頭,勉勉強(qiáng)強(qiáng)地說:“行吧,糕點(diǎn)一人拿一塊,給福伯送去一塊,楊梅一人拿兩個,也給福伯拿去一份?!?/p>
月涼快速伸手,“多謝公子。”
木兮也嘻嘻笑著伸手,“多謝公子?!?/p>
李安玉不是沒見過好東西,楊梅他自然吃過,每年家里從南方運(yùn)過來,他分的總會比別人多,最起碼,比這一個食盒多,但今日這一盒點(diǎn)心和一盒楊梅,對他來說,還是不一樣。
他想,他雖然沒得了虞花凌什么話,但這一生,大約都不會忘了這一刻。
他僅用了半壇酒,送給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姑娘,淡漠地沒管她的生死和以后的路,隨手為之而已。
彼時,他的人生被人掌控,心里一片黑暗,他都不知能硬著骨氣活多久,自然也沒心情去管別人的事兒,半壇酒,還是他喝過的,已是他那時能給出的僅有的那么一點(diǎn)兒閑心。
卻沒想到,不過短短時日,他會用半壇酒要挾人報(bào)恩,非君子之道,但也確實(shí)救他于虎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