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姝拿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，慢悠悠地放下，清冷的美眸望向她，“貴妃娘娘莫不是忘了，本宮的生母乃是先皇后沈元菱，貴妃娘娘充其量只算得上是本宮的養(yǎng)母?！?br>此言一出，翊坤宮的宮人齊齊驚愕的扭頭看過來，目光中皆是不敢置信。
長公主殿下莫不是得了失心瘋，竟然故意往貴妃娘娘的心窩子上戳？！
這皇宮里頭誰人不知貴妃娘娘與長公主母女情深，貴妃娘娘有多遺憾長公主不是她的親女兒。
長公主也素來孝順，對貴妃娘娘恭敬有禮，從未有半分忤逆。
今日這是怎么了？
鳳貴妃亦是驚怒交加，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從晏姝嘴里聽到這種話。
往日晏姝幾乎將她視作親生母親，知道她遺憾晏姝不是她親生的，嘴里從來不提先皇后沈云菱。
便是連先皇后祭辰，晏姝也是瞞著她偷偷去，生怕她有絲毫傷神。
鳳貴妃深深吸了一口氣，將神色緩和下來，“阿姝，咱們不提這個?！?br>“本宮聽聞你讓人打了子安，還讓他學狗一般......”剩下的話鳳貴妃說不下去了，她頓了一下，揚起一抹和善的微笑，“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不是向來最喜歡子安，舍不得他受一絲一毫的委屈，怎么今日反倒自己動了手......”
安嬤嬤去請她，是興師問罪的態(tài)度，如今鳳貴妃開口，卻是如同慈母一般耐心詢問她原由。
晏姝挺想問鳳貴妃一句，這么演，不累嗎？
她分明是想問責，分明是想讓她去給郁子安陪罪，分明是想把丟的面子掙回來，卻還要這般曲折的繞彎子。
演的這么真，恐怕連鳳貴妃自己都以為她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疼愛了。
晏姝不想跟她繞彎子，也不想再跟她演母慈女孝，“郁子安德行有虧在前，言語冒犯本宮在后，本宮只賞他四十大板已經(jīng)算是仁至義盡了?！?br>鳳貴妃沒料她這般直接，氣的嘴角輕輕一抽，她壓著怒氣，“阿姝，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，子安待人一貫和善，怎么會德行有虧，又如何會冒犯你呢。”
她自然清楚晏姝口中的“郁子安德行有虧”是怎么回事。
郁子安欺辱西襄國那個質(zhì)子的事她早就知曉，不過是一個被西襄皇帝舍棄的兒子，死了都沒關(guān)系，欺辱一下算什么。
連皇上也沒有過問一句，她自然也是睜一眼閉一眼。
而晏姝，往日里雖不會幫著郁子安一起欺負那個質(zhì)子，卻也算是個幫兇，幫著子安遮掩，不至于鬧的人盡皆知。
今日為何一反常態(tài)因為此事發(fā)作？
“沒有誤會?！标替ы聪蝤P貴妃，似是不經(jīng)意地開口，“貴妃娘娘，父皇近來有意立儲，你說......”
她眉梢微挑，清冷的眉眼染上幾分迷人的色澤，“父皇這般寵愛本宮，他會不會動立本宮為儲的心思？”
此話落下。
鳳貴妃所有的心思在一瞬間都如潮水般褪去。
她面色驟然冷了下來，嘴角笑意發(fā)僵，“阿、阿姝，你這話是什么意思？”
晏姝輕輕斂眸，淡聲道：“沒什么意思，隨口一說罷了?！?br>并非隨口一說，她是故意的。
報復(fù)一個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？
那便是一點點摧毀她最在意的東西。
而鳳貴妃眼下最在意的，就是儲君之位。
因著她是公主之身，雖然得了景皇獨一份的盛寵，卻沒有成為儲君的資格。
所以鳳貴妃才會一心利用她替晏琮爭儲。
可鳳貴妃不知道的是，上輩子父皇立晏琮為儲前夕，曾單獨找她長談。
父皇那一夜所說的話，尤在耳畔。
“景國表面風光強盛，實則內(nèi)里已經(jīng)被掏空了，朝臣貪污腐化，暗中結(jié)黨營私，從世家到藩王一路腐朽，若不徹底整理一番，景國會迅速衰敗下去?！?br>“姝兒，朕身染重疾不久于世，實在是有心無力，而你那幾個皇弟都背靠世家，世家束手束腳，生怕得罪了世家。所以朕需要一個人去幫朕辦這一件事......”
“姝兒，你若能做到，這個儲君之位朕可以給你。”
那時，一心只有情愛的晏姝自然拒絕了，她甚至覺得荒謬。
公主為儲？
女子為帝？
這怎么可能！
父皇一定是病糊涂了！
可如今想來，糊涂的是她才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