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云雪笙篤定的聲音響起,她剛剛雖然只搭上一瞬間,但那脈搏空虛,似有若無,完全跟懷瑾如今面色紅潤的樣子相反。
如此奇怪的脈搏,她還是生平僅見,所以那個大夫一定不是什么正經(jīng)的大夫。
眼前的人這般就如那鏡花水月一樣,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倒下了。
別說懷瑾還是云鴻的朋友,就算懷瑾是個普通病人,在她這里看病,她也不會坐視不理的。
懷瑾看著姑娘認(rèn)真嚴(yán)肅的神情,垂眸一笑,搖了搖頭。
“你不信我?”
云雪笙急了,騰地一下站了起來,“你別看你現(xiàn)在感覺不錯,但是你的脈搏虛浮,堅(jiān)持不了多久的,若是這般繼續(xù)下去,你依舊會有生命危險(xiǎn)。”
“我并非不相信姑娘。”
懷瑾臉上笑容溫潤,眼中不見半點(diǎn)焦急的神情,就好似云雪笙說的不是他一般。
“云姑娘的醫(yī)術(shù)高絕,乃瑾生平所見,只是我的身體,我知道?!?/p>
“還是不勞姑娘費(fèi)心了?!?/p>
懷瑾的眸光灼灼,仔細(xì)看去,那眼底還藏著深深的遺憾。
他怎會不相信她,她的醫(yī)術(shù)他有目共睹。
正因?yàn)橹浪谋臼?,他才不忍心拖累,她的醫(yī)術(shù)應(yīng)該用來實(shí)現(xiàn)她的理想抱負(fù),實(shí)現(xiàn)她母親對她治病救人的教導(dǎo),而不是用來浪費(fèi)在他身上。
他的病那么多人都治不好,折進(jìn)去了那么多大夫,本身就是一種罪過,又何必再拖累她呢?
病人不配合怎么辦?
云雪笙有些抓狂,“懷瑾,你到底知不知道,不治病,你會死的!”
“我知道。”
如果他不知道,可能就會讓這姑娘治病了,可是那個藥已經(jīng)吃了,藥石無醫(yī)。
云雪笙沉默下去,看著懷瑾那超脫生死的淡然,第一次面對病人無話可說。
她知道眼前的人是真不在乎,不是假的。
正因?yàn)檫@樣,她才無計(jì)可施。
因?yàn)閼谚皇撬牟∪?,她不能?qiáng)迫他看病。
“姑娘醫(yī)者仁心,但是實(shí)在抱歉,我是個任性的病人?!?/p>
“跟我道什么歉,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!”
“時間不早了,我要走了,你……保重!”
云雪笙有些待不下去了。
她現(xiàn)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懷瑾,她知道這人會死,卻沒辦法救她。
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漫過心頭,這讓她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本事。
懷瑾看出她情緒低落,也有些無奈,“抱歉,本來想跟姑娘說說話,品嘗美食的,卻不想讓姑娘傷心了。”
“懷瑾,你想想你自己吧!”
云雪笙扔下這句話就走了。
身后,懷瑾看著姑娘氣呼呼的背影消失在門口,眼底的光一點(diǎn)點(diǎn)暗淡下來,直至消失。
不大一會兒,臨風(fēng)送人歸來,看見自家公子站在窗邊向下望去,嘆了口氣。
“公子,您真的不讓云姑娘試一試了嗎?”
“今日之事,不要說出去?!?/p>
懷瑾看了臨風(fēng)一眼,眼神掃過桌子上的衣服,“日后每月錦衣閣有什么新樣式的衣服,讓人送去云家,記著,一定要親自交到云雪笙的手上?!?/p>
“另外,讓人留意一下太子府周圍的宅子。”
“是?!?/p>
臨風(fēng)應(yīng)了下來,遲疑了一下問道:“公子,您這個宅子是要給云姑娘的嗎?”
“給云鴻的?!?/p>
談起公事,懷瑾身上的氣勢陡然攀升,“若是不出所料,父皇會給云鴻封侯,但是這個爵位是讓承恩伯府改換門庭還是另加封賞就不一定了?!?/p>
臨風(fēng)想了想宮里那位的做派,搖頭,“奴覺得,陛下應(yīng)該會讓承恩伯府改換門庭?!?/p>
畢竟,省銀子。
“那就讓承恩伯府沒有這個資格就好了?!?/p>
懷瑾嘴角溢出一絲冷意,“將云庭娶了弟媳的消息傳揚(yáng)出去?!?/p>
云雪笙不知道有人跟她不謀而合,甚至偷偷加了一把火。
她回家之后便將自己關(guān)進(jìn)房間。
云鴻有些詫異問半夏,“你們家姑娘怎么了?可是出去遇見了什么人?”
半夏也不知道,她將在錦衣閣遇見云漫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待聽到云漫搶了云雪笙的衣服的時候,臉色冷了下來,“老子有銀子,你就任由你們姑娘被人搶了裙子?”
半夏有些委屈,解釋道:“二爺,姑娘是故意的,畢竟那套裙子根本不值三百兩,她沒傷心,故意坑二姑娘的?!?/p>
“這還差不多,不愧是我云鴻的閨女?!?/p>
云鴻嘴上這么說,心里卻覺得云雪笙是不是因?yàn)榇蠓啃值軒土嗽坡鴽]幫她,所以在生悶氣。
他想了想,讓五子帶著半夏跑一趟錦衣閣,“去,再給你們姑娘挑幾套,順便再去給你們姑娘買些首飾?!?/p>
“夫人給姑娘留下了一些首飾,姑娘說不用買?!?/p>
“大嫂留下的是大嫂的心意,我給買的是我的心意,再說了,姑娘家不開心了,不就是喜歡漂亮的首飾衣裙嘛?!?/p>
云鴻擺擺手,“去買!”
半夏無奈,只能跟在五子身后,可兩人還沒出小院門,就看見臨風(fēng)帶著人走了進(jìn)來。
也不知道臨風(fēng)怎么來去自如的,反正好似正院那邊都不知道他來往小院。
進(jìn)門之后,臨風(fēng)示意身后的人將抬著的箱子放了下來。
“您怎么過來了?”
云鴻聽到聲音,轉(zhuǎn)動著輪椅出來,看見臨風(fēng),急忙問道。
見云鴻這般客氣,臨風(fēng)如臨大敵,“云將軍,使不得,您喊奴臨風(fēng)便可。”
云姑娘那是太子殿下放在心上的人,云將軍可是云姑娘自己選擇的父親,他怎敢被云將軍稱為您。
不敢不敢!
“奴是替公子來給云姑娘送衣服的?!?/p>
臨風(fēng)指著箱子說道:“云姑娘今日去錦衣閣挑選衣裙,這些衣服是我們公子覺得云姑娘合適,特讓奴送過來的?!?/p>
“公子身邊離不得人,奴就先告退了?!?/p>
臨風(fēng)恭恭敬敬的給云鴻行了個禮,帶著人就要走。
“且慢!”
云鴻盯著這些衣服,瞇了瞇眼睛,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總覺得臨風(fēng)對他比之前謙卑了不少。
難道是覺得他腿好了?
不可能??!
來不及細(xì)想,云鴻直接說道:“替我謝過公子,但無功不受祿,我女兒的衣服,我這個做父親的付銀子?!?/p>
“還請公……小哥不要推脫?!?/p>
說著,示意五子將一包銀子遞給臨風(fēng)。
“使不得,這可使不得!”
臨風(fēng)蹭蹭后退兩步,避過五子遞過來的銀子,“將軍,這些是我家公子的心意,我要是敢收銀子,我家公子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?!?/p>
“您若是執(zhí)意要付銀子,就付給我們家公子好了?!?/p>
說著,臨風(fēng)帶著人消失在門口。
人走之后,云鴻的臉色沉了下來,他看著這一箱子衣服。
咬了咬牙!
太子,他到底想做什么!
云鴻的眼神落在了云雪笙的房門上,他第一次覺得云雪笙擔(dān)憂的事情好像也不是空穴來風(fēng)。
畢竟,被太子惦記上,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難道太子真的覺得自己不行了,要選一個人給他沖喜?
可是京中的閨秀那么多,選誰不好,非得惦記自家閨女,自家閨女這么乖巧懂事,怎能給人沖喜。
別說是太子了,就算是皇帝也不行!
云鴻臉色陰晴不定,最終抬了抬手,讓五子把衣服抬下去。
次日早晨,也是云雪笙要去左家赴宴的日子。
云雪笙的房門也打開了,早飯的時候,云鴻看著云雪笙憔悴的臉色,想到昨天那一箱子的衣服,他這心中就忍不住開始擔(dān)憂。
他試探著看向云雪笙,小心的問道:“小笙,昨日你去錦衣閣,看見懷瑾了?”
云雪笙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喝了一口粥,道:“昨日懷瑾公子送了我一套衣服,還請我吃飯了?!?/p>
都已經(jīng)送了?
還請吃飯了?
云鴻這些啊,瞬間涼了半截,不過他臉上卻沒有表示出半分,又問道:“那懷瑾可有跟你說什么?”
“說什么?”
云雪笙搖頭,“什么也沒說?。 ?/p>
“對了,他情況不好,我要給他治病,他不用?!?/p>
“你要給他治???”
云鴻不禁抬高了嗓門。
“對啊,怎么了?”
“沒,沒怎么!”
云鴻想要告訴云雪笙離懷瑾遠(yuǎn)一些,不過又怕她多想,只能說道:“小笙,懷瑾的病宮里的太醫(yī)都束手無策,他位高權(quán)重,定然能找到比你更厲害的人治?!?/p>
“像他這樣的人,我們還是不要沾染的好?!?/p>
云雪笙知道云鴻是為了她好,也沒有反駁,“我記下了,父親?!?/p>
“我不會強(qiáng)求,但是跟懷瑾公子相識一場,而且他還送了我衣服,如果不能為他做什么,我心里著實(shí)過意不去。”
“所以我昨日連夜趕制了一些補(bǔ)藥?!?/p>
云雪笙拿出一個小瓷瓶,遞給云鴻,“這是我根據(jù)固本培元的成藥方子重新調(diào)配出來的藥丸,效果會更好一些,可能更加對懷瑾公子的身體情況。”
“還請父親幫我轉(zhuǎn)交。”
看著云雪笙低沉的神情,云鴻想了想,將東西收了起來,“我會交給他,只是小笙,他的病很多人都無能為力,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。”
“我知道,只是醫(yī)者的本分便是治病救人。”
“而我,學(xué)有所成,卻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身邊而束手無策。”
云雪笙自嘲一笑,“這種感覺,很不好。”
夜深人靜的時候,云雪笙也曾想過,重生一次,她到底要做些什么。
上輩子治病救人,就算最后收益最大的是云家的兄弟,但云雪笙卻從不后悔救那些人。
她悔的是自己識人不清,被自己最親近之人算計(jì)。
她喜歡鉆研醫(yī)術(shù),她不后悔救人。
云鴻這一刻,突然覺得云雪笙閃著光。
他想起了自己在戰(zhàn)場上看見戰(zhàn)死的兄弟,那種無能為力之感,深深的烙在骨子里。
他拍了拍云雪笙的肩膀,“父親相信你的本事,別灰心,人就在哪兒,也許有一日你能治好他?!?/p>
云雪笙眼神一暗,可能,沒有機(jī)會了呢!
屋內(nèi)的氣氛頓時陷入了低落,這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一句,“大姑娘,您收拾好了沒,老太太讓您去正院一趟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