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重安見有人認識，也就不多話了，直接站在明鏡高懸牌匾下面。雙手打開卷軸。

所有人都知道該怎么辦，立即跪下行禮。

一時間，大堂上，黑壓壓跪了一大片。

陶牧也踉蹌幾步，跪倒在賀重安腳下。

賀重安朗聲宣讀：

“奉天承運皇帝，詔曰：”

“朕承天撫民，統(tǒng)御萬方，凡遣使巡方，皆為察吏治、安民生、固邦本也。前命欽差往江南催繳田賦，竟于蘇州府治下遭歹人暗算，此等兇逆之舉，藐視朝廷，罪不容誅！”

“江南巡撫陶牧，身膺封疆重寄，未能先事綢繆，保障欽差安全；事發(fā)之后，又未能迅速緝拿兇徒，辦事乖謬，怠忽職守，難辭其咎！”

“茲特命內(nèi)務府侍郎賀重安，為欽差大臣，暫督江南各省軍政、民政、漕運一切事務。首要之務，即統(tǒng)領地方文武官員，嚴行查勘欽差遇刺真相：務必窮究兇徒身份、主使之人?！?/p>

“江南各省文武官員，皆須聽候欽差大臣賀重安調(diào)度，若有抗命不遵、暗中阻撓者，可先革其職，再行奏報。欽此！”

賀重安讀完圣旨之后，更是主動讓在座之人，細細觀摩圣旨。

前文說過，圣旨絕非簡簡單單一個卷軸，上面的筆法，暗記，用印，都是非常有講究的。

在場都是官場老手，誰不認識。

陶牧反復看過之后，確信就是真圣旨。

整個人就好抽調(diào)了脊梁骨，跪都跪不直了，口中機械地說道：“臣領旨。”

那種感覺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什么了。

全靠本能反應。

“既然陶大人領旨。那么關于此案的所有卷宗，我就帶走了。我現(xiàn)在要捉拿文士秀?？梢圆豢梢?？”

“可以?！碧漳吝€能說什么。

“陶大人在蘇州多年，想來文士秀逃不出你的手掌心。記住我要活的?！?/p>

“我丑話說在前面，如果死了，我會懷疑，某人不想捉一個活的?！?/p>

賀重安一揮手，立即有人進來，將在場的所有卷宗，乃至于犯人一并帶走了。

陶牧愣愣的一點反應都沒有。

等所有人都走后。陸嵩這才急道：“陶兄，你怎么能讓他們將人都帶走。這會出問題的?！?/p>

陶牧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陸嵩說什么。而是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：“陸兄，你喜歡什么木頭？”

“什么時候，還在想木頭？”隨即以為陶牧在索賄，補充說道：“辦了這一件事情，你就是要金絲楠木，我也給你辦。”

“金絲楠木好啊?？上Я藖聿患傲恕！碧漳僚闹戓缘募绨?，說道：“陰沉木也可以，只是不知道蘇州有沒有，實在沒有南洋紅木也行，這個一定是有的?！?/p>

陸嵩越聽越迷糊，說道：“你這說什么？”

“我在說棺材??？”陶牧說道：“現(xiàn)在做已經(jīng)來不及，要找已經(jīng)做好的。時間很緊的?！?/p>

陶牧說完，大步離開了。他剛剛看著陸嵩的表情，就想笑。

陶牧在賀重安拿出圣旨的時候，就知道這一件事情主導權已經(jīng)不在他手中。

他沒有想到，從京城出發(fā)的三法司。居然是幌子。真正的殺招，是這一封圣旨。

甚至他懷疑，賀重安一直裝死，就等著這一封圣旨。

事情已經(jīng)演變成了這個局面。

除卻束手就擒。還能做什么。

勝負已定，再反復折騰，就有一些太不體面。

能做的事情，大概也只有一個：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棺材，比較這才是陪伴自己最長的物件。

“哈哈哈------”陶牧忍不住大笑。

不知道是笑自己，還是笑陸嵩。

*******

賀重安帶著卷宗與人回到江南織造府。

鄭邦基摩拳擦掌說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一定要將這一件事情給查清楚?！?/p>

“查清楚？為什么要查清楚？”賀重安問道。

“有人要殺你，你難道不查清楚？”

“我不是沒死嗎？”賀重安說道：“既然我沒有死，這一件事就不重要?！?/p>

“陶牧編的理由，雖然有些扯，但用來結(jié)案，上上下下都有交代。也省得我費腦筋了。順便------”

順便為將來打小日本找一個借口。

賀重安自然想打日本，但政治上的事情要求順勢而為。

要做好鋪墊，不能一出事情就要打，這不行，一定要說日本某首相如何，某人如何。罪行罄竹難書之后，才能舉義兵過東海，行大義于日本。

陶牧編得理由，正好。

順便什么就不好說出了，賀重安一頓。

“既然，你要這樣結(jié)案?！编嵃罨牭枚伎殳偭?，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。根本看不懂賀重安在做什么：“你講卷宗，犯人都帶回來做什么？”

“你不想想，如果真查出朝廷故相子弟，刺殺欽差大臣，傳出去好聽嗎？”

賀重安這一段時間，其實已經(jīng)鎖定了兇手了。只是缺少證據(jù)。

更重要的就如賀重安剛剛所說的。

要維護朝廷體面。

賀重安其實并不在乎這個，但大部分人都在乎，賀重安不會用這么多人作對的。

所以，不管查到什么，陸嵩主謀絕對不會出現(xiàn)在案卷上的。

但并不代表陸嵩不會受到懲罰。

甚至可以說陸嵩受到的懲罰，將遠超過陸嵩明正典刑。

因為刑不可知，而威不可測。

明正典刑的刑罰。邊際很清晰，說殺你全家，就殺你全家。但這種含糊的懲罰，卻牽連太廣了。

甚至綿延很多年。

陸家，完了。

既然陸嵩不會出現(xiàn)在案卷上，那就一定要找一個夠分量的替罪羊。

這其實也是陶牧決心敢賭的，另外一個原因。

對此賀重安也覺得很煩惱。

這個勢力不好找啊。

還好陶牧給他做了這個工作。

“而且，你也搞錯了一件事情，對于這個案子，怎么判，我其實是無所謂的。”

“但有些人很有所謂。”

“不要忘記了我們來江南做什么的?！辟R重安冷靜的說道：“任何時候都要記住自己做什么，不要被亂七八糟的事情，牽扯精力。”

鄭邦基終于聽明白。

賀重安來江南，為了一件事情，搞錢，搞錢，還是搞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