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嵩怎么肯如此輕松放過陶牧?
陸嵩這一段時間,思來想去,揣摩破局之法。
但想來想去,只有一個辦法。
解鈴還須系鈴人。
這問題從哪里來,要解決這個問題,就要回到哪里去?
那就是朝堂。
有了朝堂上壓倒性優(yōu)勢,陸嵩這些沒有官身的人,根本沒有辦法應(yīng)對。
要解決這個問題,上策,想辦法在朝廷發(fā)難,否定賀重安的方案。
但不可能。
皇帝太缺錢了。
中策,就是在地方上動手腳。
下策,才是而今的局面。
這也沒有辦法。因為本質(zhì)上,陸嵩之前的做法,就是秀肌肉,讓對方知難而退。
萬萬沒有想到,他秀過肌肉,對面也將上衣給脫了:來打???
只能回到中策上。
其中關(guān)鍵,就是地方官員們的竭力支持。
陶牧更是關(guān)鍵中的關(guān)鍵。
“陶大人。你是湖南人,離開家鄉(xiāng)多少年了?”
陶牧不知道陸嵩為什么這么問,也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,說道:“屈指三十年矣,哎,宦游三十年,書劍兩無成,真正愧見家鄉(xiāng)父老啊?!?/p>
“陶大人,以為你還可以當(dāng)幾年官?能升到什么位置,為一任總督,還是入京,為尚書?”
陶牧微微皺眉,覺得陸嵩問得太冒昧了,但還是說道:“不成了。不成了,估計一任巡撫終老了?!?/p>
“如果能在蘇州任上終老,就再好不過了?!?/p>
論資排輩的升官方式,不僅僅對中下層官員如此,對上層官員更是如此。
上面不蹬腿,下面永遠(yuǎn)升不上去,最多平級調(diào)動。
而平級調(diào)動,哪里能比得上江南???
“陶大人,不要想了,這一件事情是不可能的?!标戓哉f道:“賀重安此番南下,名義是追繳田賦。大人自己知道,這田賦能追繳嗎?”
朝廷在田賦上的問題是最大的。
江南田賦的問題是更大。
其實每一次朝廷派人下來催繳田賦,本質(zhì)上,是一場大型作秀現(xiàn)場。
將上面人糊弄過去而已。
上面很多人也知道,但能糊弄住,說明問題尙在控制范圍內(nèi)。
比較糊弄上面檢查,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需要當(dāng)?shù)厥考澩ε浜喜判小?/p>
既然士紳能搞配合官府行事,縱然有什么小問題,也能解決掉。
“能不能追繳,恐怕不在我,而在上面,還有下面?”
上面自然指得是朝廷。自然是朝廷決心。
下面就是各村落辦事的吏員,其中大部分都是地方大族的人手。與地方大族的配合。
這兩者,缺一不可。
“陸兄,有什么話,還請直說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,陶兄這個師徒到頭了,就在今年了?!?/p>
“呵呵呵-----”陶牧不相信。
陸嵩給陶牧倒酒,用最溫和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:“陶兄,這么多年蘇州所作所為,我一清二楚。報紙是個好東西,可以一日之間,風(fēng)傳江南?!?/p>
“到時候,陶兄如何為官啊?”
“你------”陶牧氣的站起來,說道: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“我的意思是,刀都到了陶兄脖子上,陶兄還想躲嗎?不如與賀重安掰掰手腕。嬴了,自然還是江南巡撫。如何輸了-----”
“對,輸了如何?”
陸嵩直接將一張存單放在桌子上,說道:“這是一百萬兩。定金,不管將來,成敗,還會給陶兄二百萬兩,更是讓陶家在海貿(mào)中有份子。這足夠陶家富貴三代了?!?/p>
“還有江南士林的善意?!?/p>
“陶兄孫輩,必出名士,我說的?!?/p>
陶牧一下子被鎮(zhèn)住了。
陶牧這些年在蘇州任上,其實也貪污了不少錢,有幾十萬兩之多。
蘇州的神仙太多了。
陶牧與士大夫之間,相互斗爭,相互合作。很多錢,陶牧只能拿個零頭而已。
讓他再當(dāng)十年蘇州巡撫,他也不能掙三百萬兩。更不要說。許給陶家海貿(mào)生意的門票。
如果陶家能搞掌握這門生意,陶家一下子就能成為湖南名門了。
他豈能不動心。
只是有巡撫之位,甚至牢獄之災(zāi),換子孫富貴?這個代價值不值。
風(fēng)險大不大。
陸嵩看出陶牧動心了。隨即低聲說道:“大家都知道,這一次分明是內(nèi)務(wù)府出了大窟窿。賀陰虎,想取之江南,補(bǔ)之內(nèi)庫,這天下之財有定數(shù),不在君,則在民。”
“賀重安分明是助紂為虐,與民爭利?”
“而且,他現(xiàn)在隨隨便便就能拿捏我們,將來他們會做些什么?”
“這恐怕,不僅僅是江南士紳的事情,也是天下士紳的事情?!?/p>
“陶兄,只需扣準(zhǔn)了這四個字。咬死了這四個字,縱然一時蹉跎,天下讀書人,也記得陶兄的好?!?/p>
這是讓陶牧站隊。
陶牧是站隊勛貴,還是站隊士大夫。
這簡直根本不用說,陶牧怎么可不站隊士大夫,讀書人?
只要站隊了讀書人。
與賀重安對決,縱然輸了,卻能贏得天下讀書人的同情。就不說將來能不能復(fù)出。單單是天下士大夫們互相吹捧。
就能將陶牧吹成名士。
將來好處大大的。
更不要說,陸嵩提前給的好處。
三百萬兩。
陶牧之前做夢都沒有想過這么錢。
終于下定決心,暗道:“富貴險中求?!?/p>
“干了這一票就退休?!?/p>
“為了天下大業(yè),”陶牧說道,“我就勉為其難了。只是這一件事情,總不能空口白牙吧?!?/p>
“好辦,聽問陶兄孫子,還沒有成親,我有一個孫女,年齡正合適。剛剛說的東西,就是陪嫁,現(xiàn)在就可以定婚約。”
“我堂堂陸家,豈能不愛惜家中女子名節(jié),只要訂婚,這一件事情絕對不會反悔的?!?/p>
世家大族,對于女子官制最嚴(yán),三從四德,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只要訂婚,即便未婚夫死,也是寡婦。叫望門寡。
一般來說,從來沒有退婚。
但到底不是結(jié)婚。如果這一件事情吹了。陸家還有回旋的余地。
但總體上,還是可信的。
“好?!碧漳林匾饝?yīng)了。
雙方當(dāng)場寫了婚書。這一件事情,就算成了。
兩人也瞬間變得親密起來,似乎之前的鉤心斗角,就一筆勾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