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好久沒有如此趕路了。
到京城,已經是第二日中午了。
皇帝風塵仆仆的來到宮中,首先看了貴妃,與剛剛出生的十九皇子。
十九皇子雖然有些早產,但看上去還算健壯。此刻正沉沉的睡去。葉天士也說無礙。
皇帝將孩子報了一下,就塞到了貴妃懷里,說道:“朕給他取一個名字吧。”
“陛下準備取什么名字,如果名字不好,臣妾可以不依的?!辟F妃剛剛生產過后,此刻還很虛弱,嘴唇都是白的。根本沒有說前日的事情,就好像她是很順利生產下來一樣。
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貴妃說道:“取名乾。張乾?!?/p>
乾者,天也。
這個字,含義太明顯了。
貴妃掙扎要起身,說道:“謝陛下?!?/p>
皇帝將貴妃按下來,說道:“你好好消息,將來有你忙活的時候,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?!?/p>
“其實臣也沒有出什么事情,還請陛下大局為重?!?/p>
貴妃并不是真的寬宏大量。
而是她很了解皇帝。
皇帝這個人骨子是驕傲的,不管是曾經意氣風發(fā),橫掃天下的。還是懶懶散散,在未央宮養(yǎng)生的皇帝。骨子都有一種驕傲的自信。
自信天下英豪,都是階下之臣。
很多事情是懶得搭理,而不是弄不下他們。
未央宮之變,狠狠打了皇帝臉。
貴妃這種大局為重的話語,不是安撫,而是火上澆油。是激將。
皇帝冷哼一聲,低頭用手輕輕拍貴妃的臉,好像是安撫,又好像是警告,說道:“朕才是大局?!?/p>
皇帝知道貴妃在激將,但他真受不住了。
“傳令,京城二品以上大員,在未央宮候見。”皇帝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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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央宮正殿上。
因為未央宮是別院,沒有設計朝會之所。
此刻內閣諸位學士,樞密院國公,六部尚書,左都御史,內務府總管副總管,京營諸位將軍。宮中侍衛(wèi)大臣。等等。
總計一品,二品大員總計有三十一員。
可以說是整個大夏中樞。都在這里。
顯得擁擠多了。
賀重安被點名,在皇帝身后侍立。與趙福一左一右。
皇帝一進來,大臣們紛紛行禮說道:“拜見陛下,請陛下圣安?!?/p>
“朕不安?!被实垡凰ひ滦洌f道:“這里是朕的寢宮,有人在朕的寢宮中動刀子,要殺朕的貴妃,以為朕是什么人?以為你們是什么人?”
“以為,朕是軟弱可欺之輩,爾等是酒囊飯袋之徒?!?/p>
嘩啦啦,所有大臣跪倒在地上,說道:“陛下息怒?!?/p>
“息怒,朕有什么怒好息?”皇帝說道:“朕丟臉都丟到這份上了,你們搞出這樣的事情。朕有什么臉面,去祭拜列祖列宗?”
“如果太祖皇帝問朕,做的怎么樣?”
“朕是不是說,很好。賊人都殺到朕臥室里了?”
所有大臣都壓得不敢抬頭。
很多目光都落在衛(wèi)君玉身上。
衛(wèi)君玉作為首輔,禮絕百僚,公認天下文武之首。這個事實,他也必須迎接皇帝的憤怒。
“陛下息怒,臣等罪該萬死?!毙l(wèi)君玉話音未完,就被皇帝打斷了:“那你死一個啊。”
一瞬間,衛(wèi)君玉呆立當場,不知道該做何反應。半晌將帽子從頭上摘下來,放在地面上,說道:“此事乃臣辦事不利,臣請治罪?!?/p>
皇帝淡然說道:“該是你的事情,就是你的事情,不該是你的事情,就不是你的事情。你等著?!?/p>
“侍衛(wèi)大臣韓誠?!?/p>
“臣在?!表n誠立即出列跪下。
“這一件事情是你做的吧?”
皇帝這一句話,在韓誠聽來猶如驚雷,說道:“陛下,臣冤枉,臣事先絕不知道。事后查證,是內務府腰牌,是內務府的人?!?/p>
“確定?”
“確定?!?/p>
“內務府?!被实劭聪騼葎崭?。
內務府總管,與兩個副總管一起跪倒。
內務府總管說道:“陛下,臣跟著你在皇陵,這一件事情,臣真的不知道?!?/p>
兩個副總管也紛紛說冤枉。
“你們剛剛不是說自己罪該萬死?”
內務府總管心中腹誹:“我沒有說說,是衛(wèi)君玉說的?!钡F在一句話,也不敢多說。
“既然知道自己罪該萬死?!被实坌α?。嘴唇拉得十分夸張,鼻子微微一皺,很認真地問:“你們?yōu)槭裁床蝗ニ???/p>
幾人大吃一驚,抬起頭來。
皇帝已經下了決斷:“侍衛(wèi)大臣韓誠為首一干人等,玩忽職守,以至于有賊人沖撞大內,罪不可赦,立斬?!?/p>
大殿之中,一瞬間鴉雀無聲。
只有御前侍衛(wèi)將幾個人拖出去的聲音,還有幾人大聲喊冤的聲音。
賀重安心中暗暗琢磨出皇帝做法。
“皇帝生氣是真生氣,但剛剛的生氣的確是演出來的?!?/p>
“皇帝大發(fā)雷霆,本質上是為了這個決斷做鋪墊?!?/p>
“一口氣殺四個大員,這樣的事情,在朝堂上一定有阻力的?!?/p>
一二品大員,已經是朝廷上大佬了??v然有些官職是比較閑的,比如韓誠。權力不夠。但身份在這里放著。大家兔死狐悲之下。一定會求情的。
皇帝不需要這種求情。
“他要的就是殺人。必須殺人。殺得越多越好。”
賀重安越來越琢磨出皇帝門道。
為什么要這么做?
因為皇帝很清楚,政治陰謀是很難查清楚的??v然能查清楚,這一件事情也需要拖上很長時間。
但皇帝不能拖。
他必須向所有人證明,自己的權威在。
他必須讓所有人認識到,他的權威還在。否則很容易演變成一場,射王中肩的政治事件。
王者是不流血的,皇帝也不能亮血條的。
否則會讓太多人蠢蠢欲動。
所以在,這四名大員的人頭,不是用來尋求真相的。也不是用來追究責任的。而是用來立威的。
立威于天下。
“但是,這樣做真的能挽回尊嚴嗎?”賀重安忍不住想道。
即便賀重安也知道,其實如果皇帝在未央宮,幾百個御前侍衛(wèi)層層設防,這樣的刺殺,是不可能成功的。但也忍不住想,萬一呢?萬一成了?
更不要說別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