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十三一聽,頓時感同身受。
賀重安是私生子。他是庶子。
處境是相似的。在他看來,自己這個庶子還不如賀重安這個私生子。畢竟,賀夫人還能一碗水端平。但柳家情況,就更不堪言了。
如果不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,柳十三瘋了才想去混江湖。
一時間看賀重安的眼神,都有一些同情。
“賀兄,侯府那邊?”
“放心。”賀重安說道:“我娘對我還不錯,事情已經(jīng)這樣了,還能怎么樣?還有鄭家也是一樣,一時間面子過不去,時間長了,還能怎么樣?”
柳十三想起鄭九娘說去鄭家要錢的理直氣壯。也就信了幾分。
心中暗道:“鄭九娘的確不能當主母?!?/p>
“問題不在賀家,在鄭家。有這位鄭家小姐在,賀兄今后恐怕也難以娶妻了。正室空懸,鄭氏不是正室也是正室了。如此妻與妾,又有什么區(qū)別?”
“這嫂子,叫得不虧。”
頓時心安多了。
覺得自己跟著賀重安做事。不會出什么大問題。
“柳兄,”賀重安借著酒勁說道:“我說幾句心里話,咱們這樣出身的人,想要混出頭來,難太難了。牛家寶是什么心思,我能不知道?但任何事情,對我來說都是機會?!?/p>
“這一次錯過了,下一次就難了?!?/p>
“再者,我這一次不參與這一件事情,牛家寶就沒有下一次了。”
“所以,只能見縫插針,借勢壯大自己。才是王道?!?/p>
“這一件的關鍵,就在報紙的規(guī)模上,而報紙的規(guī)模限制,就在發(fā)行上,我的身家性命,就交給你了?!?/p>
柳十三聽了,一股熱血上涌,想起自己在安東伯府的日子,對賀重安的心態(tài),感同身受。
沒有見過權力威力的人。可以很清高,說不在乎權力。
但真正見識過權力威力的人,卻不可能不為權力所動容。
特別是見過權力,掌控過權力的人,是絕對不愿意失去了權力。
而勛貴子弟中的庶子們,就是這一群人。
他們在勛貴家庭長大,是見過權力運行,權力如何令人屈服。甚至介入過一些權力運作。但真正長大之后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生的最高峰,就在少年時,越長大,就距離權力中心越遠。
他們如何甘心啊?
這些人是最容易得權力饑渴癥。
柳十三也是如此。
柳十三看著一群酒囊飯袋,將來一定是侯爺,國公,心中豈能沒有向上爬的欲望。
又怎么不能理解賀重安一定要走險路的原因?
康莊大道,不是為他們這些人準備的。
“請賀兄放心,我用項上人頭擔保,一定將這一件事情辦成。不會誤了賀兄的事情?!?/p>
賀重安笑道:“我信得過柳兄?!彪S機一把拉住柳十三的肩膀,靠近柳十三耳朵說道:“你知道我為什么單獨給你說發(fā)行的事情?”
柳十三似乎想到了什么,低聲說道:“賀兄的意思是?”
賀重安說道:“報紙這東西,看似誰都能辦,但真想長長久久辦下去,是在銷售發(fā)行上?!?/p>
“切記,切記。”
柳十三心中明白,賀重安是在防著別人也辦報紙。
“防誰?”
柳十三忽然想起一個名字:“牛家寶?!?/p>
他沒有說出來,而是緩緩點頭了。
賀重安飲了一杯酒,心中暗道:“不錯,未來一段時間,柳十三可以信任?!?/p>
發(fā)行體系固然重要,但賀重安開來,也不至于決定生死。之所以這樣對柳十三說,這算是一個小技巧。
每一個人都渴望成就感。
每一個人都希望被信任,被重視。
想要讓他們好好干活,就給他們的工作賦予更多意義。
這個項目關乎公司生死------其實項目成了,公司未必死,項目不成,公司未必活。
這一件事情,我只信任你------是嗎?領導的每一個心腹,都覺得自己是第一心腹。
柳十三到底沒有吃過后世的餅。
被賀重安喂得飽飽的。
在賀重安的組織下,同學會爆發(fā)了極其強大的力量。一時間,刑部很多破事被翻了舊賬。各種冤假錯案。什么吃餃子不蘸醋,被判死刑的。
獄政之中,各種奇葩事情。更是被人檢舉出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。
斬白鵝。
也就是說,死刑犯可以找人替死。
可以說國家法度蕩然無存。
機器十幾年不維護還積灰出毛病,國家機器十幾年不清理,可不是問題多多。
這些問題一項一項都堆到了。衛(wèi)君玉面前。
“衛(wèi)相?!痹瓉淼男滩渴汤桑F(xiàn)在刑部尚書陳其學,將烏紗帽放在桌子上,說道:“我不干了?!?/p>
“這是怎么了?”
“衛(wèi)相,”陳其學說道:“我一點辦法都沒有,現(xiàn)在刑部的人,一出門都被人指指點點的。外面說刑部的官,都是吃人饅頭的?!?/p>
“我我我-----”
我可以吃。但你們不能說啊。
文官還是要臉的,私下怎么做事一回事,但絕對不能說出來。
所謂君子遠庖廚,見其生而不忍見其死。
反正他們不去監(jiān)獄里,只是拿監(jiān)獄里送上的孝敬,至于錢是怎么來的?關他們什么事情。
監(jiān)獄里獄卒犯罪,與獄卒們給上官送孝敬,這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情。不能混為一談,這不嚴謹。不儒學。
“我干不下去了?!?/p>
陳其學干不下去最重要的原因是,他是剛剛上任的。
現(xiàn)在刑部的事情,都可以推給上一任刑部尚書,何增元。
至于陳其學在刑部這么多年,這些事情難道一點都不知道?
不要問。
問就是我不是主官,我不知道。
現(xiàn)在的刑部尚書已經(jīng)成為燙手山芋了。
這一堆事情,處理不處理?
如果處理?怎么處理?
陳其學自己都在泥潭中,總不能將自己的人頭給送出吧。
不處理?群情激奮。
御史臺無數(shù)人,好像打了雞血一樣,一波又一波的上書。根本招架不來。
陳其學想來想去,羨慕起何增元了。
何增元去職,雖然不體面,好歹沒有問罪。
再這樣想下去,陳其學覺得自己的下場不會比何增元好。
自然覺得不如歸去。